在她面龐的永遠不變的位置。她的容顏因此時刻保持莊嚴,一點不因過分的美貌而流露出討好人的媚色。
“那麼,就把日期儘早定下來?”我恭敬地收回視線,一邊請示著。
“當然了,竹內小姐是個多麼可愛的女性。”
房間裡響起低低的細密的筆觸摩擦紙面的聲音,小姐用筆很快,聲音彷彿春蠶食葉那樣持續。天花板上的吊扇為了照顧我這個快速星人也一直開著。
小姐初雪一般質感空靈純淨的聲音在那不斷的聲音中透出來,“上次的糧食來得比意想中還要快一些。”她略作停頓,“結果我們的需求也比原本預想的要大一些,私下招募士兵果然是一件費心的事情。人總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不過浪士們到底什麼時候能成功一次給我看看呢?”
我猜測小姐現在的心情可能就因為浪人們的無能而變得煩躁,但這些決計不會由她親口說出來,她也不會從自己的行為有所表現。小姐的話音依舊流暢動聽,她談論殺伐時,也時常像給人敬酒那樣話帶笑音。
“兩個月前的暗殺不就……”我其實知道對小姐來說,這些小事並不算她預想中的成功,但從不告訴他人自己內心煎熬的小姐也確實需要想想好的事情來紓解鬱悶。
“你看啊,我都記得呢。”小姐那邊畫筆放回筆架的時候微微引起響動,她也似乎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回憶了一下,接著一刻不停地說了起來:“就從這個半年開始算吧。最開始是把假檔案投到來訪的戌威星外交副使那裡,非要說成果的話,就是挑動了都想在這裡分一杯羹的戌威星和漂移星的不和。你要知道這不算什麼,他們本來就是利益之爭的老虎。怪只怪這個星球太大了,如何施展二虎競食之計?然後就要是你說的那次暗殺了。”
“當然,其間我們進行了兩隻手數得過來的成功爆炸。我一向不推崇那種行動,炸建築物也好,炸大使館也好……這可都是我們的土地啊。”小姐說到這裡終於不再完全平靜,她的聲音染上一絲悲愴,卻更趨於理性,“接下來可能唯一值得欣喜的是隊伍擴容,我們把更多的人安置在了鄉下,也許是離江戶這個中心更遠了,但一旦時機成熟,聲勢浩大的等待復仇的武士們將會立刻有馳騁之機。我們要救國,指望隱藏在一個地方的流浪勢力,顯然是不可能的。”
小姐不知何時離開了畫架,蜷著雙腿坐在洛可可風格的沙發上。
“從五年前我就開始試圖接觸天人們的技術人員。當初他們用那些可怕的武器轟開我們的大門的時候我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一直都希望能獲得他們的技術。這種嘗試我們的幕府也無時無刻不在進行,明眼人都知道,俯首稱臣也不會換來完全信任。現在,長期以個人身份進行的接洽也許就快要獲得成果了。”
她十指交叉,每一根都顯得纖長美好,白玉般地雙手搭在腿上。小姐坐在那種裝飾精美而脆弱的小巧沙發上注視著我,明明是仰觀我的表情的角度,卻是十分的睥睨姿態。她有著溫柔沉澱的端麗面容,卻一點也不表露女人的柔情。
“也許這個才能算是即將能見到的成功。”她斷言道:“早早就知道不能只靠肉身和刀劍去跟對方的火炮槍藥對抗,也許我們不會輸得那麼慘。但是呢,也就是肉身和刀槍帶來的信念,讓這個國家一直懂得什麼叫作為一個民族的活著。”
她勾著白皙剔透的手指,兩手的五指互相纏鬥,彷彿兵刃相接。
“你看,用肉身和刀槍會帶來流血的犧牲,犧牲削弱整個國家。但沒有犧牲不能保證國家的發展,相反,我們因為這些犧牲,才更認同國家本身的存在。”
小姐的每兩根手指互相勾住,單純的進退都不能解開兩手之間的糾纏,反而形成了一個更牢固的整體。
“這就是制衡了。刀劍所向之處,柔弱飄零的櫻花卻能朝朝歲歲。”
“你沒有想過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小姐揚起明睿的微笑,自問自答著,“我們的武士們決鬥時,互報姓名,刀下不留無名之鬼。但真正在戰場上,只有數不盡的你死我活的拼殺,無人再問姓名。在天人們的戰爭中,就看似更與人本身無關了。之前所說的兩種,至少還要親眼見到自己殺死的人。而擁有武器的天人們,更傾向於只看到一個飛船,然後就炸過去。是戰爭都變得仁慈了麼?顯然又沒有人這麼覺得。”
小姐微笑著,好像在說一件漂亮的衣服。
“戰爭的目的又不是為了戰鬥。所以我們的武士要失敗啊。”
但我聽得出來,她的聲音裡又全是悲傷。小姐慢慢地撫摸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