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明白人,說話也不必猜來猜去的兜圈子。羅銘費盡力氣把他抓回來,又親自下到地牢裡;與他說了這半天的話;自然是想與自己私下達成協議;到時與北莽和談,手裡也能多幾分對東離有利的籌碼。
羅銘笑道:“石皇子倒是自信;你就不怕北莽丟卒保車,將你這個皇長子視作棄子,任由東離要殺要剮,也不聞不問?”
石方城聞言,一時語塞,這還真是極有可能,自己那個父親,北莽國主石洪昇沒有別的本事,就是兒子多些,他雖然身為皇長子,無奈母親並不受寵,連帶著他這個兒子也不被石洪昇喜歡,他能有今日,全靠自己四處拼殺,戰功赫赫才換來的。
北莽國民風剽悍,不像東離,家中生怕兒子們鬧矛盾,萬事以和為貴。北莽則不同,以強為尊,鼓勵兒子們爭搶,北莽的皇帝,歷來都是不管使什麼手段,哪怕是軾父殺兄都可以,只要你最後活下來了,那你就是強者,百姓們就認為你有資格當皇帝。
所以石方城才怕,怕他山高皇帝遠,還沒等他得勝後返回都城新渝,他那十六個弟弟,就各使神通,逼宮造反,奪下了皇位。
今日他又損兵折將,還被羅銘抓住,成了階下之囚,若是軍中有人進讒言,說自己指揮不利,才釀此大錯,那麼他就極有可能被石洪昇視為廢物,而不管他的死活。
石方城沉思半晌,還是搖頭道:“不會!七皇弟不會讓父皇殺我。”
羅銘聽他提起七皇弟,心中思量,他嘴裡的七皇弟,多半說的就是燕君虞。燕君虞不告而別,羅銘本以為他是回了北莽都城新渝,如今聽了石方城的話,看來燕君虞離開太平嶺後,就直接投奔了石方城。
石方城說話時心中有些猶豫,他對燕君虞也不放心,這個弟弟從小被他打到大,可他卻是越來越摸不透他的脾氣,甚至有時與燕君虞相對,還會無端生出一股寒意,有些害怕面對他。
石方城搖了搖頭,強壓下心中恐懼的情緒,不管怎樣,他現在能依靠的也只有這個弟弟了。
羅銘見石方城的面色變了又變,頭上也慢慢冒出冷汗,顯然心裡也是沒底的。趕忙趁熱打鐵,對石方城說道:“只要石皇子答應我的條件,羅銘不旦可保你安然無恙,還可助你奪取皇位!”
石方城眼中精光一閃,抬頭看著羅銘,問道:“當真?”
羅銘點頭,“當真!”
石方城心中一動,頓時覺得眼前光明萬丈,前方又了希望。他雖手握重兵,可他心裡清楚得很。他手下的這些兵將裡,肯真心為自己賣命的少之又少。若是能得到羅銘這個助力,的確是多了不少勝算。
算計一會兒,石方城又陰沉下臉色,問羅銘道:“你有什麼條件?”
羅銘微微一笑,直言道:“我要北莽大軍退出玉龍關外,你若稱帝,就與東離簽下兩國交好的文書,你有生之年,都不可再向南攻!”
“這……”石方城猶豫起來,北莽國中農業並不發達,礦產、紡織業等等,都不如東離國中繁盛,向南擴充國土,是歷代北莽君主的夙願,他做了皇帝,也免不了要起開韁拓土,攻下東離的心思。
石方城眼珠一轉,拍膝應道:“好!只要你助我登基為帝,我就答應你!”
這轉念之間,石方城已經算計妥當,如果羅銘真能助他當上北莽皇帝,國中休生養息也要三五年的工夫,先簽下兩國交好的文書,等國中兵馬強壯,再翻臉撕毀文書也不遲。如果一切成空,自己好夢難圓,當不成北莽皇帝,那他現在答應羅銘的事自然也可不做數的。
羅銘看向蔣唸白,蔣唸白眉頭深鎖,手指搖了兩下,意思是不信。
羅銘也覺得石方城答應得太痛快,笑道:“空口無憑。皇子今日說得好聽,等明日回了營去,就算翻臉不認帳,羅銘也奈何不了你。”
“誒,我最恨言而無信之人,既然答應,就肯定能做到。只要你放我回營,我立刻向父皇奏本,退兵回朝,與東離簽下文書,兩國交好。”石方城拍拍胸脯,高聲說道。
蔣唸白道:“既然如此,就請石皇子寫下一紙憑證,再留個信物,雙方都可定下心來。”
石方城看了兩眼蔣唸白,見他手指細長、乾淨,眉目間都是斯文秀氣,一看就是個唸書人。石方城素來厭惡文人,握拳喝道:“果然東離蠻子就是事多!一套一套的,煩不煩?”
蔣唸白笑道:“東離乃禮儀之邦,事事都講個規矩、禮法。不比北莽,人人從生到死都天然得很,恨不得光著身子走在路上,才覺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