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銘一動,床榻邊的腳榻上立刻站起一個人來,柔聲問道:“太子爺,您醒了?”
那人說完才覺得不對,撲通一聲跪下,膝蓋重重磕在青磚地面上,“太……,主子,流煙該死,說錯了話,請太,請主子責罰。”
流煙的眼裡都是驚懼,聲音裡的顫抖藏都藏不住,身體也抖的篩糠一樣,顯然是怕極了。
羅銘的目光掃過流煙。
清秀的一張臉,談不上眉目精緻,只算順眼而已,二十上下的年紀,身穿淡青色宮衣。他臉上都是疲色,一雙眼睛熬得通紅,看來是一直守在這位太子身邊,很久沒休息過了。
羅銘收回目光,平平的聲音說了一句,“起來吧。”
流煙心裡一驚,太子平素最以折磨人為樂,他越是說話平和,折騰人的花樣就越是殘忍歹毒。
流煙周身冰涼,一個勁兒磕頭求饒,“流煙該死!主子饒命!”
都怪自己,一時叫得習慣,難以改口,那聲太子脫口而出,竟忘了,太子已經被廢,現在他再聽到這個稱呼,准以為自己在嘲諷他。
羅銘看著不住磕頭的男人,直頭疼。
這位太子的人緣也忒次了,只是說錯一句話,就把人嚇成這樣?平時是有多兇惡,才能有這樣的積威。
“你起來!”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了點,牽動後背上的傷口,羅銘悶哼一聲。
流煙急忙站起身,扶住羅銘,搭著手腕扶他重新趴好,揭開羅銘背上的紗布,仔細檢看傷口。
許久流煙才長出一口氣,“還好沒有滲血。”
流煙取過一個紅漆托盤,從一隻瑪瑙罐裡倒出些淡紅色粉末,輕輕撒在羅銘背上,均均撒了一層,又拿起乾淨的軟布蓋上裹好。
羅銘後背上的傷口猙獰可怕,皮肉外翻,流煙看在眼裡,口中不由得說道:“早聽人一句勸,哪裡能弄到現在這副樣子。”
只說了這一句,流煙就住了口,太子最不喜歡別人說這些,他也是仗著從小與太子一起長大,情分不同,太子就算再殘暴,對他總還留了些情面。
流煙幫羅銘掩好被子,問道:“主子可要用膳?”
羅銘不想吃飯,就是渴得厲害,也不知是不是發燒了,頭也痛得要命。
“給我拿杯水來。”
流煙聽見羅銘吩咐,急忙下了床榻,繞過花梨屏風,去外室倒了水,用彩釉磁碗託著,又急匆匆地走了回來。
羅銘剛要伸手去接碗,卻見流煙已經用銀製的小匙勺了一口水,穩穩當當地送到羅銘嘴邊。
羅銘盯了那支比耳挖子大不了多少的湯匙一眼,皺眉張嘴含了,涼涼的一點滋味擴散在舌尖,味道不錯,只是實在是不解渴。
流煙又餵了羅銘幾口水,羅銘實在受不得這種待遇,他從小就是孤兒,後來又入了黑道,過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一個人胡打海摔的慣了,哪裡被人這麼服侍過,他見喝了幾回,碗裡的水都不見少,終於按捺不住,一把奪過水碗,仰頭將剩下的水一口倒進嘴裡。
流煙吃了一驚,愣愣地瞧著羅銘,半晌也不敢說什麼,收回水碗,訥訥地又問羅銘要不要用午膳。
羅銘現在哪有心思吃飯,他只想知道他究竟是在哪個朝代,當朝皇帝又是誰。弄清楚這些,才好在這個異世界裡活下去,不說混得風生水起,至少也不要替人墊背,還沒搞清楚原由就被人宰了。
正盤算著怎麼向流煙套話,忽然從窗戶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羅銘側耳聽了聽,亂哄哄的,聽不太清,只聽到人聲嘈雜,還不時有人跑動,其中還夾雜著不少人哭喊的聲音。
羅銘納悶,問流煙道:“外面怎麼了?”
流煙臉上露出哀慼之色,“皇上讓主子五日內搬出端華宮,滾……,滾出皇城,別再讓他看見。”
羅銘對原來的太子真是越來越好奇了,他到底對他的皇帝老子做了什麼,才讓親爹這麼煩他,廢了他的太子不說,連個保面子的王爺都沒封,直接一捋到底,貶為庶人,還要轟出皇城,永不相見。
“那外面的是,抄家的?”羅銘不知為何還有點興奮,問這話時語調都飄了起來。
流煙心思正重,並沒發現異樣,他搖搖頭,“不是。皇上沒有下旨查抄端華宮,也沒有限制宮中人等的行動。皇上與靜懿皇后伉儷情深,在四個皇子中,最疼愛的就是主子,要不是,要不是主子這次太過糊塗,犯了大錯,皇上怎麼會發這麼大的火?”
“那外面亂嘈嘈的,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