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慢慢說話,在這裡鬧騰,像什麼話!”
崔太監就等這句話呢,聞言就蹦了起來,把要彎腰扶他的小太監嚇了一跳。
羅平已經換了便服,正倚在床榻上靠著軟枕,看一本閒書。遠遠就聽見外面有人哭,沒一會兒劉俊進來,稟道:“皇上,靖王來了!”
羅平抬起頭,從榻上坐起來,“銘兒怎麼不進來?”
劉俊躬身道,“靖王在前堂裡,和人說話呢。”
“說話?大晚上的?在朕的寢宮裡?等等,這是誰哭呢?”
劉俊不敢隱瞞,說道:“是冷宮裡的那個崔太監!”
羅平好奇,下了床榻,走出來一看。崔太監跪在羅銘腳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昏天黑地。一邊哭一邊絮絮叨叨,“老奴求王爺恩典,放老奴出宮,哪怕是去西山守皇陵呢,也比呆在那沒人味兒的冷宮裡強!老奴老了,只想吃一碗安靜茶飯,今日為了王爺,老奴得罪了皇后娘娘,還怎麼敢在皇宮裡待著,她一不高興,彈彈手指甲,都夠老奴心肝顫上三天的……”
羅平聽著心裡不快,出聲斥道:“這是什麼話?你今日只是講了實情而已,什麼得罪不得罪的?”
崔太監暗自嘆道:“敢情刀是沒架在你脖子上。這分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羅銘急忙起身,“父皇怎麼出來了?要是嫌吵鬧,我帶他出去說話。”
羅平擺了擺手,示意羅銘坐下。
羅平看了崔太監一眼,目光一冷。今日之事刺激了羅平,他現在對宮裡這些不守規矩的人深惡痛絕,就是有了這些人,才會膽大包天,眼睛被錢財迷花了眼,竟敢做出陷害皇子的事。
羅平叫劉俊,冷聲說道:“這宮裡是沒了王法了!冷宮的大門連個人都關不住?你也私逃我也私逃?他是怎麼逃出來的?你是怎麼做的內廷總管?”
羅平為人平和,很少發怒,對待宮內的太監、宮女,也極少有呵斥或打罵的,他突然變了臉,讓人一時摸不著事情輕重,心裡更加害怕,一屋子人全都跪下直抖。
劉俊也要跪下,羅平哼了一聲,“你腿不好,又跪不得,瞎折騰什麼!我什麼時候讓你跪了?我是讓你管管這些人!”
劉俊抿了抿嘴角,躬身答道:“是!”
劉俊答應了這一聲,就叫人來抓崔太監,拖他出去。
崔太監哪能放過這最後的機會,撒潑打滾,抱著廳堂正中放著的黃梨木桌案,任人怎麼拉他,死活也不鬆手,哭嚎大喊:“靖王救我!老奴回去就再沒有活路了,冷宮裡連個人煙兒都不見,老奴一日老過一日,再回去就真是等死了,老奴不回去,我從小淨身,本來就不是男人了,臨死臨死,難道連個人都做不成?要死在那麼個背興的地方,死了被草蓆一卷,扔到皇城外喂野狗去?我寧可去守皇陵,陪著先皇,也不要再回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他說到最後,真是說得淒涼,原先還要費力擠出些眼淚來擺樣子,後來心裡真的難過,倒哭得真切起來,老淚縱橫,嘶啞的聲音抽噎著,他身邊的太監聽著,倒都觸動了心事,不由得心酸,也不下死力去拉扯他了。
羅銘站起身,向羅平求情,“父皇,靖王府裡剛剛開府,修葺等事煩雜不堪,流煙一個人忙不過來,我正要找個宮裡的管事過去,幫我打理王府。我討個人情,不如就讓崔太監去靖王府裡,給我當個總管。”
羅銘話未說完,崔太監就不哭了,眼睛瞪得老大,怎麼都不相信竟會有這樣的好事。
王府總管,雖然不如大內總管的名頭響亮,可貴在沒有那麼多暗地裡的勾當,人際關係也沒有宮裡的複雜,生活環境要輕鬆得多,品階不低,俸祿不少,比冷宮或是守皇陵,不如好出多少倍去。
這可是他想都想不到的事情,他拼死前來,最好的打算也不過是皇帝一怒之下,責打他一頓,將他趕出宮去,發至西山守陵。崔太監當下不敢再鬧,眼睛直勾勾的,只等著羅平發話,定他的生死。
羅平倒是沒什麼意見,這些人的生死如何,他並不關心,自己的孩子高興就好。
羅平在崔太監身上掃了兩眼,懷疑道:“他行麼?連個冷宮都管不好?”
崔太監恨不能蹦起來,冷宮哪能跟王府比?不是他吹,他本事大著呢,要不是被人嫉恨,被擠兌到了冷宮裡,他哪裡是現在這般光景。
羅銘也笑看崔太監一眼,崔太監板直了腰,直溜溜地站好了,直點頭。羅銘又笑,“我看挺好。我就是要個忠心於我的人,替我看管好王府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