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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山中如有千萬朵紅蓮齊放,慼慼然百鬼同哭。一別經年她還時常想起,一想起便覺得驚惶心痛:要親手把故人和千年的執念一同割捨,活活焚燒到殘灰散盡、屍骨不存,這他媽得是個什麼心情啊?

夙琴不知道,沒有人能知道。

夙滄總盼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開心,但她的痛苦,她只希望永遠也不要有人懂得。

一切如她所願。

自她去後,永夜長明。

撇開篁山這一筆爛賬,夙琴覺得自己實在運氣很好。如願以償來到神往的仙俠世界,陰差陽錯獲得了不死之身(一隻蘆花雞),拯救了心儀的男人(還拆了他的官配),更親眼目睹男神被拯救(雖然過程有些奇葩)。作為瑪麗蘇,這段穿越生涯不僅夠本而且暴利,可謂一片無悔。

可是夙琴不能快活,即便往後萬事都如意,她也容不得自己快活。

她期盼的團圓缺了一個角,沒有滄滄,就永遠都是塊天狗啃過的月亮。

她好想她。

“師姐,夙琴師姐?你想什麼呢??糟,該不會是剛才落地時碰著頭了。要不找歐陽先生給你看看……”

無限悵惘間她又聽見雲天青亮堂堂的聲音響起,像清風吹散塵霧,一下就驚得她回神。

“啊?沒沒沒啥,我這就肥來!”

夙琴急忙挺身,雙翅一振撞入天青臂彎,又忍不住拿翅尖戳著他胸口嘰嘰咕咕地埋怨: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早跟你說了,沒事兒別老去打攪歐陽先生。人家好不容易和芳芳見上面,每分鐘都得掰成幾輩子花……”

“是是,‘擾人恩愛等同謀殺’,你都跟我說過幾百遍了……我這不是擔心你嘛。”

夙琴口中的“芳芳”當然就是巽芳,她在距今一年多以前誤入篁山深處,正趕上群妖雲集,月貌花容驚起哇聲一片,險些被幾頭單身禽獸咋呼著搶去做壓寨夫人——如今篁山之中已經見不到這些禽獸了,哪怕是夙滄詐屍下令,它們大概也沒膽再回來。

巽芳與長琴之間的一切都沒太多懸念,畢竟這世上向來不缺奇蹟,偃甲能說話,大鐵會開花,自然也該有殊途同歸的相遇,以及命中註定的鐘情。

不過,那都是留待以後再講的事情了。

……

……

……

——其實這些日子裡最清閒的,大概莫過於夙滄本人。

世上有許多人為她牽記擔憂,但她只是一無所知、一無所念地長眠在意識底層,如字面意思一般“藏進了心裡”。

她的心有如深海。

淺處光怪陸離,潛下去便是不透光不見底的死寂。最深處一切色彩與聲息都斷絕,像口封死的黑箱,四壁都是虛無景象。

在這片無聲無色的黑暗之中,夙滄已經沉睡兩年。

那副形貌是再顯眼不過了,只要你在她內心世界裡隨便走兩步,就能看見頭白花花的烏雞蜷伏成團,尾羽像捧乾淨的新雪一樣鋪展開來,蜿蜒畫出道溫柔弧線,隨著她呼吸均勻起伏。

……如果睡美人長成這麼坨棉花模樣,那多半是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因為一般人不會想到去吻醒一坨棉花。

現下就有道自帶柔光的人影施施然走到了棉花堆前,步履帶風袖展流雲,所過之處都留有清脆的餘音。這是個慣於行在人上的女子,所以走得篤定,從來不曾對自己有所懷疑。

“…………”

女子面對著夙滄站定,莊嚴眉目在低頭那一霎繃緊,現出個稍縱即逝的囧字。

“九鳳你…………實在成何體統,你怎會變成這般模樣?”

所謂的“九鳳”如今不過是個毛團,毛團兒自然不會回話,還翻過身“呃”地打了一聲響嗝。

“……………………”

於是女子端莊的五官越發扭曲了,看上去竟隱約有一些金館長的神韻。

“九鳳!你聽得見本座說話麼?”

毛團兒嫩黃的尖嘴開合幾下卻沒有聲音,又伸出只小爪子撓了撓肚皮。

“……罷了。本座原也明白,以你那般烈火性情,若是神識清明,又如何還會留在此地。”

這回女子倒是恢復了沉靜,略一搖頭掩去方才那瞬息失態,斂衣坐在了酣睡的白鳳一旁。

“算來已有千餘年未見。上回謀面,你我還曾以友相稱。”

她面無表情地道,語聲冷淡,聽來猶如討債,半點也不像老友重逢。

倒不是對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