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綃雙手籠進袖中,輕笑道:“那麼,金默姑娘,我招了仇家,現下正要跑路,姑娘這時候來作客,著實有些不巧了。”
那女子目光一肅,眸中耀出光華來,她的模樣甚是自信,仿似天下人莫可與之相敵。
只是從洪綃看來,便多少有些自負了。
洪綃雙手一拍,猛地嘆道:“唉,我竟忘了灶上還燒著水。你少待片刻,我去取了水來泡茶。”她低著頭只管往前走,因著中毒,她的行至雖然無礙,但內力仍舊半分運轉不來。
不多時,便又復回來,左手執了一柄玉壺,右手提著一大壺沸水。將玉壺置在桌上,鐵壺置在另一側的主座腳旁,返身到包裹前摸索一陣,取出一個青翠的翡翠小瓶,往玉壺中倒了些茶末,灌了八分滿的沸水蓋上,方將小瓶放回原處,仍將包裹仔細拉緊。
不過片刻,縷縷茶香便在大堂之中彌散開。
洪綃含笑深嗅,神情頗為滿意。
取了兩盞茶碗,左手扶袖,右手徐徐傾茶,一面道:“這茶香濃味醇,雖沒什麼名目,可卻是我最喜歡的。”
一盞茶傾了六分,洪綃放下茶壺,將茶碗推至金默手側,笑道:“待佳客以好茶,待惡客以暗器毒藥,正相宜。”
金默不接,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洪綃又傾了一碗,笑道:“你是佳客,這必是好茶,並無旁的東西。”吹開熱氣,輕酌一口,長出一口氣,甚是開懷。
金默方才取了茶碗,只是徐徐撥著茶麵的碎屑,舉止嫻靜優雅,卻並不飲下。
洪綃知她心中顧慮,也不計較,自顧自地悠然飲了泰半,忽聽得院外動靜,便知曉是相思回來,放下茶碗出門去迎。
院門一陣響動,外頭的人開了鎖,將兩扇木門開啟。相思走在前頭,手中牽著韁繩往裡拉,一匹瘦削的大馬便不急不緩地踏進院子。
那馬瞧來雖瞧來體格巨大,卻也算不上什麼神駿寶馬,倒是給馬販打理得乾乾淨淨,倒也順眼。至於車廂,恰夠坐上兩人,倘擠上三人,便有些轉圜不便了。
洪綃自相思手中接過韁繩,撫了撫馬頭,原本有些躁動的大馬終於安靜下來,洪綃轉而對相思道:“辛苦了。”
相思搖頭道:“這裡的馬沒有一匹好的,我便選了最大的一頭。”
洪綃笑道:“足夠了,這樣的小城馬市,哪裡有什麼名馬。何況名馬大都嬌貴,也未必能長途跋涉。”
洪綃向相思道一聲少待,到堂中將包裹一手一個拎了出來。相思迎上來要替她拿,洪綃伸手將大的包裹遞給相思,小的說什麼也要自己拿著。她道:“我又不是病得動不了,也沒有老得走不了道。”
一面說,一面爬上馬車,將包裹安放在底層,放下隔板,走到外頭,小心翼翼地跳下車來。這一番動作,不免又是一層薄汗。
洪綃搖頭自嘲道:“這架勢,哪是什麼‘雪上飛鴻’,分明是踏雪落坑了。”
相思道:“待毒除盡,需得兩個月。”
洪綃笑道:“那可得有勞相思大夫了。”她倒分毫不覺得失落,在那樣的情形之下,能撿回一條性命,原本已經是萬幸之事了。
要知這世上慣偷,總歸有栽跟斗的時日。可洪綃行俠仗義,偷了不曉得多少家深宅大院,至今仍舊不曾被人所尋得蹤跡,正是應了她的性子。哪怕是再如何誘人的寶物,倘若有些許蹊蹺之處,她也決計不會貿然前去。這性子,往好了說便是謹慎淡薄,往壞了說便是膽小如鼠了。
洪綃見馬車之中再無他物,便又問相思:“你需要些什麼東西,都購置齊全了嗎?”
相思點點頭,自肩頭取下包裹,將一個四方兒的小鼎取了出來,揭開蓋子,裡頭鑄了許多小格,滿滿當當地存放著藥粉。
洪綃又問:“你自己的呢?衣裳、首飾一類的,沒有添置嗎?”
相思道:“我原先的夠了。”她現下穿著粗麻孝衣,倒不大需要衣裳首飾。
洪綃便嘆道:“小姑娘家,正是當打扮的年紀,哪能這樣隨意。待到了路上,再去買一些。”
相思乖順地點點頭。
洪綃想了想,又道:“照說你是一丈紅的弟子,算輩分我應是長輩。到得這裡來,我也不曾仔細照料,反倒要你辛勞,當真是慚愧。”
相思搖頭道:“你總說這樣的話,我並不需要照料,也並不覺得辛勞。”
洪綃笑道:“禮數總歸是要有的,如今咱們將要逃之夭夭,往後旅途勞頓,許多事情也講究不得了,索性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