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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相思漲紅了臉,真真似了個桃花開遍,嬌豔燦爛,她道:“再大的天地,沒有個掛念的人,豈不如浮萍無根,又有什麼意思。”

洪綃呆愣住,相思說出的這番話,令她心中一緊,差些落下淚來。以相思的閱歷,原說不出這樣的話,因而相思說出這話的時候,洪綃自她身上看見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這於相思是不公的,可洪綃總是不可抑止地將她視作一丈紅,她眉梢眼角的流轉的風情,無意間吐出的字句,分明是一丈紅的模樣。

洪綃怔怔的望著相思,伸手將相思的衣襟理得齊齊整整,悵然問道:“一丈紅落土,是在三月初罷。”

相思忽聽得洪綃問及師父,心中的悲愴湧上來,既有師父過逝的悲痛,也有著旁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她低下頭輕聲答道:“是三月初七……落的葬。”

洪綃輕撫相思的額頭,神情有些悵惘:“已經……有這樣久了嗎?”這些日子,她看著相思,總覺得像是一丈紅仍舊跟在身側。除卻那張臉,相思與一丈紅其實相差甚遠,可洪綃卻總歸覺得像是入了魔障一般,心底裡隱隱仍有些將相思當作一丈紅看待。相思的回答,令洪綃自妄想中醒覺,一丈紅的過世並非幻覺,眼前的女子確確實實是一丈紅的弟子,她不由又想起昨夜夢中消隱而去的一丈紅,心中好似缺失了什麼一般空落落的難受。

相思悶聲道:“嗯,將近四個月了。”她在師父的墳前守靈三個月,才遵循師父的遺願離開,找到洪綃花費的功夫比想象中要簡單許多,就像是冥冥中有誰在指引著,水到渠成。

四個月了嗎?四個月之前,洪綃大抵剛收到葵孃的信件,她那時候僱了條大船,正擬出海,見了葵娘要成親,喜滋滋的和船工道過別,便一路往烏城趕路了,沒想到,這一來,竟落到這般狼狽的境地。不單是內力失了,兩個從前最親近的姐妹,竟然一個露了猙獰的面目,一個再瞧不見了。洪綃這般想,不由悲從中來,長聲嘆息道:“待得金姑娘回了嶽離宮,你帶我去瞧瞧一丈紅罷。”

相思點頭應允。

說起已經亡故的人,兩個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洪綃將絲絹洗淨,鋪在溪旁一處鵝卵石上晾曬。再過一陣,天色已經昏暗得瞧不見周遭了。

洪綃將相思勸去休息,相思望了望樹下的金默,走到遠一些的大樹底下,枕起手臂側躺下來。

洪綃還不到休息的時候。

先前烤熱食物的時候,她有意將火堆升在離金默近的地方,這時候火尚未熄滅,洪綃又往裡頭放了些枯枝,令火勢旺了些。她把控得仔細,既不致使火勢太大引來林中野獸的注意,也不會太小無法為金默帶來溫暖。

這幾枝投進去,還能燒一陣,洪綃趁著這空當,湊到溪邊去喝水。

太陽落下去,天就已經黑盡了。頭頂上一輪彎月狹長,似孤舟一片,懸在頭頂,落在水面。

洪綃雙手一攏,水裡的彎月碎成片片,晃動不休。洪綃垂首欲飲,突兀間聽得一聲極低的痛吟。她起身去看,攏在手心的溪水淅淅瀝瀝漏了個乾淨,本已逐漸聚攏的月影又晃晃悠悠碎裂開。

相思呼吸綿長均勻,並未被這細微的響動吵醒,她今日攜著兩個人亡命奔逃,內力與體力都已經用盡,確實累極,因而一躺下地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洪綃湊去看金默,但見她此時眉峰緊蹙,肌膚赤紅,額頭涔涔汗流。洪綃心中一緊,一抬手扣住金默臉頰,要將她上下牙齒分開。剛一觸及金默的肌膚,就給她身上傳來的刺骨冰寒激得泠泠一個寒顫。

洪綃雖然內力盡失,可眼力總歸還是在的,自見識過金默的本事,就知曉這女子功夫極高,內力也是深不可測。此時她內息紊亂,脈象亂作一團,只怕是走火入魔了。

像這等內力深厚之人,因著積累渾厚,尋常便是受些內傷,也極難遇見走火入魔的情況。可不幸若是遇上了,那可就當真糟糕透了。

尋常功力淺薄之人,倘若走火入魔,只需師長替她梳理內息,再吃些調養的藥,好得也快。倘若內力渾厚到金默這般境地,旁人的內力入了她的體內,如若同源,大不了就是泥牛入海,收效甚微;可要是稍有不合,只怕瞬時就給打了回來,反落得自己內傷。況人的身子,再怎樣強悍也終究有限,這般內息激盪下,內腑的傷害自不必說,一些外頭的傷害也無法避免。

就如眼前,金默銀牙交錯,以她的氣力,硬生生咬落幾粒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若是糊里糊塗下頭,咬住舌頭,這一個氣度非凡的女子,可就要香消玉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