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英勇果毅的大將軍,在敵國大軍陣前亦面不改色的蘭陵王,臉色蒼白如紙。
“怎會如此……”高肅喃喃道,“怎會是胎裡帶毒?”
他回過身來望著他的王妃,他的王妃亦望著他,喃喃重複道:“胎毒?……”
她想起來了,自己還在晉陽城裡的時候,曾經有過一位繼母。那位繼母是生母的親表妹,但對生母卻恨不得生啖其肉,還因為她同生母相貌相似的緣故,處處刁難於她。再聯絡到她生母早早地就去世了,剛剛醫師又說“生子則易喪命”……
不難猜測這所謂的胎毒,就是那位繼母的手筆。
雲瑤想到這裡,又暗暗地有些心驚。她原本以為,那位繼母不過是在表姊過世之後,才想方設法做了續絃,沒想到連她生母的死,都有繼母的一份子在裡頭。她想到宮裡的那位昭儀娘子,忍不住輕輕嘶了一聲,喚道:“長恭。”
高肅低問道:“阿瑤可是想起了什麼?”他知道雲瑤出身滎陽鄭氏,族裡的齷齪也是一等一的。當年雲瑤嫁給他時,便曾坦言過自己曾扮過一段時間的傻子。如今聽到雲瑤喚他,又見到雲瑤神色凝重,便猜測到,她大概是想到了事情的緣由。
醫師已經在旁邊開好了藥方,又仔仔細細地摺好,交到高肅手裡。
高肅目光掠過那張藥方,臉色倏然一變。但很快的,他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有勞。”
醫師點點頭,又低聲同斛律光說了兩句什麼,便起身告辭了。
高肅起身送了那位醫師,還有陪同醫師到來的斛律光。等他回來時,臉色已經稍稍緩和了些,但依然很是難看。雲瑤拉著他在自己身邊坐下,將自己剛剛想到的那些話,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
“我要給姊姊和晉陽城裡都寫一封信。”雲瑤道,“要是這事兒果真如我所料,那姊姊身上說不定也……但我那位繼母,大概已經被族裡狠狠罰過,想來就算是要問,也問不出什麼來了。”
高肅將她擁在懷裡,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低低說道:“莫怕。”
雲瑤停了停,笑道:“我不怕。”她枕在高肅的肩膀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高肅將她整個兒都攬在懷裡,又重重地嘆息一聲。他讓小廝取來了些筆墨,開始給晉陽城寫信。如果真如阿瑤所說,這事兒同她那位繼母脫不了干係,那晉陽城裡應該有些解決的辦法才是。
再有就是宮裡鄭昭儀處,也要遞個訊息垂詢一二。
還有就是……
“長恭。”雲瑤輕聲問道,“剛剛醫師對你說了些什麼?”
☆、第24章 北齊|終
高肅想起醫師剛剛說過的話:“要是王妃從此細心調理,日日膳食謹慎,倒還能安穩一世。但要是王妃生育——生一子便減二十年壽命,再生再減,直到形容枯槁,再無生機。”
高肅閉上眼睛,喃喃道:“生一子便損……”
——委實陰損。
——委實歹毒。
他又想起剛剛斛律光說道:“我知道你擔心你家王妃,但西面的事兒,你是不是也該抽空瞧一瞧?段小子可快要擋不住了,要是華谷、柏谷一破,大齊西面門戶大開,宇文護帶著人長驅直入鄴城,我們就都成甕中之鱉了!長恭,你是大齊的將軍,也是我此生中最最佩服的一個人,此事到底該如何去做,你心裡應該有底才是。”
——你是大齊的將軍。
——你心裡應該有底才是。
高肅閉了閉眼睛,將雲瑤攬在懷裡,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低低喚道:“阿瑤。”
雲瑤嗯了一聲,低頭在袖子裡摸來摸去,想要摸出三枚銅錢來。但今天陽光很好,她的銅錢都在院子裡翻曬,身上居然一枚都沒有帶。她又左右看看,想找到一株盛開的花來,但同樣找不到。
“阿瑤。”高肅閉了閉眼睛,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低聲說道,“我要到西面去一趟。這回段韶兩日裡送了三封軍報過來,顯然已經是火燒眉毛的事情了,我……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雲瑤窩在他懷裡,挑起他的一縷長髮繞著玩,沒有說話。
高肅低頭望著她,將她的手龍在手心裡,慢慢說道:“我知道此事有些不妥。但在去西邊之前,我會立下軍令狀,此生不掌帥印、不執魚符,打消太子的疑心。而且還有——”
還有就是,剛剛醫師的那張藥方裡,有幾味世所罕見的藥材。
幸之又幸的是,他曾在大齊西境的一處山澗裡,看見過它們。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