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隱隱掠過的一些不好的念頭,但眼下的情形,卻根本容不得她多想。她飄到匈奴大軍後面的一座小石山裡,照著剛剛見到的軍臣單于的模樣,一點點地開始改變形貌。
片刻之後,一位軍臣單于從小石山後面走了出來。
他找到一匹無主的戰馬,策馬馳騁到匈奴大軍的中央,照著軍臣單于一貫的口氣,不耐煩道:
“退兵。”
這一句匈奴語,是她剛剛跟那些漢軍們學會的。
周圍的匈奴人都愣住了。
☆、38|38|
周圍的匈奴人都愣住了,一個個抬頭望著自己的大單于,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他們看到大單于緊握住韁繩,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凸顯出來,宛若猙獰。
“怎麼。”大單于冷然道,“爾等認我是大單于,還是伊稚斜?”
這話一出,大單于的心思便有些昭然若揭了。一些心思活絡的人即刻便想到,或許大單于的本意並非是“退兵”,而是因為“這道命令是伊稚斜所下”,大單于心裡有了疙瘩。
再聯絡到剛剛大單于和伊稚斜大王的爭吵,越來越多的匈奴人認為自己猜到了真相。
要是他們當真按照伊稚斜大王的意思出兵了,事情有一就有二,日後大單于的話就漸漸地沒有人願意聽了;這樣一來,大單于便會被伊稚斜大王架空,從此變成一個垂垂老矣的空殼子。
一些大單于的親信們面面相覷,臉上出現了猶豫的神情。
他們的大單于掂了掂手裡的韁繩,用一種嘶啞且粗聲粗氣的音調說道:“我知道你們心裡在想什麼。先撤兵,再整隊,出兵。”
“先撤兵,再整隊,出兵”,這幾個字一出,周圍人便再也沒有懷疑。大單于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要出兵可以,但這道出兵的命令,必須是由他親自來下達的。他們之所以出兵合圍,所遵從的並非是伊稚斜大王的號令,而是大單于的號令。
至於漢軍們會不會趁機跑掉?答案是顯而易見的,當然會。
——大單于果然是老了,有些老糊塗了。一半匈奴人如是想。
——大單于與伊稚斜大王的爭端,果然不假。另一半人如是想。
但他們依然聽從了大單于的命令。三萬匈奴大軍很快後撤了半里地,讓剛剛還在和匈奴人對峙的漢軍們有些不知所措。但這樣一個大好的機會擺在他們面前,再把握不住就是傻子了。漢軍們很快便突破了匈奴大軍的重圍,朝剛剛雲瑤經過的那片林子裡退去,與漢軍的主力匯合。
匈奴大軍還在整隊。
漢軍們順利到達了那片林子,又將剛剛匈奴人的異狀告知了自己的主官,主官再告訴主官,然後再告訴主官……如此層層上報,很快便報到了公孫敖的面前。現在衛青不在。
雖然公孫敖行軍打仗的本事欠缺了一些,但此人身為長安城裡屈指可數的大夫之一,腦子還是很好使的。他很快便從匈奴人自相矛盾的舉動裡推斷出來,大單于和王弟伊稚斜有些矛盾。
這種兄弟爭權的戲碼,長安城裡每隔幾十年就要發生一回。遠的不說,當年的梁王和先帝,就是這樣一出活生生的兄弟爭位大戲。
因此公孫敖即刻便下令,趁此良機,再幹他一票大的。
匈奴大軍仍舊在整隊。
那位大單于置身在匈奴軍中,臉上現出了一種高深莫測的表情,雖然匈奴話聽在她的耳朵裡與雜音無異,但依然時不時地點點頭,用匈奴話沉沉地應一聲“嗯”。這樣的情形落在匈奴親信們眼裡,自然又是一個“大單于與伊稚斜大王不睦”的佐證,心裡再沒有懷疑。
現在匈奴大軍還在整隊。
而遠在匈奴大軍二十里地之外的那片林子裡,漢軍的主將們很快便擬定了計策,又將此事告知了衛青將軍。衛青當時已經帶著人,朝後方包抄了過去,預備再打匈奴人一個措手不及。
接到戰報之後,衛青只說了一個字:“好。”
漢軍們很快離開了那片林子,朝不同的方向分散開來。
挖陷阱,設伏,一氣呵成。
直到這時,匈奴大軍才算真正整隊完畢了。
大單于笑了一下,懶洋洋地說道:“隨我出戰罷。”
神態自若,不怒而威,彷彿當年那個運籌帷幄的大單于又回來了。
但是——
大單于慢慢地將他們引到了錯誤的方向,然後在掠過一處岩石後邊時,倏然消失了。
彷彿整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