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的時候,稍稍望側邊避讓一些,好讓將軍的車馬過去。
真真是物是人非,人同景不同。
她捏著三根草莖,沿著已然陌生的方向,慢慢地走到了韓府前。整整七年未歸,她不知道府中人已如何了。依稀記得自己離去之前,府裡蔥蔥郁郁,時不時能聽到清脆的笑聲。但現在……整座府邸安安靜靜的,彷彿壓抑得緊。
她小心翼翼地叩了叩門,門裡探出個不耐煩的小廝。
“你是誰?”小廝一面打著哈欠,一面不耐煩地問道。
整整七年的時間未歸,府裡的僕役們早已經換了一撥——起碼門房已經換了。她暗暗地計算片刻,從懷裡取出一枚玉環來,遞到小廝跟前,輕聲道:“可認得這個麼?”
小廝一個哈欠打到一半,睜圓了雙眼。
他用力地揉揉眼睛,確認自己看到了什麼,又瞪圓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少年的面目比一般男子要柔美,一雙眼睛溫溫潤潤,彷彿能看穿他的心思。他睜大了眼睛仔細看,怎麼看那位少年,都感覺他與自己的主母極為相似。
少年留意到他的目光,笑了笑,稍稍鬆開了高高的衣領。
脖頸光滑潔白,在陽光下——沒有喉結。
“啊啊啊夫夫夫夫夫人!”小廝激動地往回跑,一路跑一路叫喚道,“姑娘回來啦!”
她腳步一頓,搖頭苦笑了片刻,緩緩地拾階而上。堅硬的石階反射著陽光,府裡已不如昔日的人聲鼎沸,顯出一片空曠與靜謐。她略微停頓了片刻,吱呀一聲推開大門,緩緩地走了進去。
時隔七年,再一次回到了這裡。
姑娘歸來的訊息霎時間傳遍了整座府邸,丫鬟們都偷偷地丟下手頭的活兒,一個個偷偷摸摸地盯著她瞧。宋朝不是唐朝,這裡極少有女子會穿男裝,更別說扮成一位男子歸來了。她慢慢地走進府裡,一個個地認人,這一世的母親、兄長、祖母、姨母……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這次回府,她總感到府裡的人少了許多。
很快韓夫人便解開了她的疑問。府裡的人確實是少了許多,因為前些年韓琦支援新政的緣故,朝中反對他的聲音極大。他從一開始,便做好了被罷官的準備。
前些天官家那裡甚至頂不住了,將要鬆口罷官,但被一場史無前例的勝仗打消了念頭。
西夏國已經做了宋朝數十年的心腹大患,如今心腹大患已除,宋朝上上下下都鬆了一口氣,原本壓在皇帝身上的無形壓力——西夏國主、河西走廊、軍費,就此消解了一大半。反對的聲音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裡,鬆鬆軟軟的,不成氣候。
本來已經被打壓到極致的新政,因為西北的勝仗,又慢慢地恢復了生機。
這些都是韓夫人說給她聽的。韓夫人身在汴梁,距離漩渦的中心最近,朝中有什麼風吹草動,她作為韓府的主母,需得在第一時間知曉。
當天傍晚,韓夫人替女兒洗塵的時候,外間傳來了訊息,說是郎君今晚不回來了。
因為那位科舉出身的將軍,生生把西夏國一口吞併的將軍,他在朝中明確地表了態,要支援這幾年的新政。而且——他還與皇帝私下談了整整兩個時辰,皇帝出來時,整個人都是精神飽滿的。
要知道,皇帝這幾年忙得焦頭爛額,精神早已經大不如從前。
韓琦沒有離開,那位年輕的將軍沒有離開,甚至連幾位被邊緣化的朝臣,也被連夜召進了宮裡。誰都不知道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唯有在韓府裡,一片碧綠的龜甲被烈火炙烤,瀰漫著嫋嫋煙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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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瑤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但每回一做,都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她在龜甲升騰而起的嫋嫋煙霧裡,看到了皇宮裡的情形。皇帝和朝臣們圍坐成一圈,正在低聲交談著些什麼。傳言中這位皇帝溫和無害,從來不會在朝臣面前擺架子,如今看來,果真是溫和得有些過分了,簡直不像個皇帝。
在那些朝臣們中間,她看到了那位年輕的將軍。
年輕的將軍勾起一抹笑,眼神有點兒漫不經心。他的手裡緩緩鋪展開一幅泛黃的卷,那是一幅地圖,用極細的筆畫勾勒出了山川地貌。雲瑤記得,那不是西面的地圖。
她在西面住了整整七年,見到過的地圖數不勝數,早已經在腦海裡形成了清晰的輪廓。
那不是西面的地圖,倒像是一片廣袤無垠的平原,加上一條險峻的山脈。
“燕雲十六州。”
年輕的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