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地拂去眼角的淚水,再睜開眼時,目光中已多了一份堅定——她要生存,她想回家,她會在這段青史中留下一縷屬於她的痕跡……
……斷情棄愛,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黃初六年十月
魏帝曹丕十萬大軍親征伐吳。
成千上萬的戰船浩浩駛向長江,遼闊的戰線綿延幾千裡。
御船離岸那天,江雨薇久久佇立在船頭,任素色的衣袂在風中飄舞若蝶……天空中,雲愈壓愈重,混沌洶湧的江水漸漸與灰暗廣袤的蒼穹融為一色……
戰事可以波瀾壯闊,生命卻脆若浮雲,在這段她依稀知道的歷史中,等待她的又將是怎樣的故事……
☆、(四十二)奇襲
不同於以往秋高氣爽的十月天,這個十月的江淮是格外的陰冷,接連幾日的雨後,氣溫降到了最低,空氣中甚至已飄起了雪花。長江中少有一見地結起了冰,浩浩的船隊困在淮海已有數日,卻始終開不進長江。
曹丕站在甲板上,臉色如同這灰霾的天空一般陰暗,一陣寒風吹來,他緊了緊身上玄色的戰袍,劇烈地咳了起來。
“陛下,船頭風大,還是去艙裡歇息吧。”雨薇小心翼翼地勸道,“恕臣直言,您的身體……”
曹丕卻搖頭打斷了她:“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朕原指望著有生之年能成就一統天下的夢想,如今看來,卻是天不假年啊……”
他話意有些淒涼,雨薇不知如何介面。
卻聽曹丕身邊的尚書蔣濟勸道:“陛下何出此言,陛下不過是偶感了風寒而已,請江醫令開幾副藥劑調養幾日,必然康復。”他說著,暗暗向雨薇使了個眼色。
雨薇明白,蔣濟是要她附和著他的話,幫忙安慰曹丕。可她卻說不出口,因為她清楚地知道,曹丕的病的確已入膏肓,那咳嗽是長期慢性的心力衰竭引發肺內淤血所致,絕不是一般的感染風寒引起……根據他現在的病情發展,加上她已知的歷史,曹丕會在這場戰事後不久駕崩,那幾乎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了……她忽然有些悲哀,縱使曹丕這樣一個足以影響歷史的人物,在縱橫一世後亦難逃最終的生老病死,那麼,渺小如她,或許只是一顆脫離了正常軌跡的歷史塵埃罷了。
正思慮間,曹丕已轉了話題,憂心忡忡地問蔣濟:“前方航道疏通得怎樣了?”
“已讓人日夜趕工,破冰疏通……只是恕臣直言,若天氣不再回暖,這數千只戰船要入長江都非易事,更罔論兩軍開戰了……”蔣濟嘆道。
“那麼依你之見,又該如何?”
蔣濟思忖了一下才道:“臣以為,陛下不如暫緩攻吳,先回許昌將息調理身體,而軍卒戰船則可留下大部在江淮紮下營來,墾荒屯田。待來年春夏冰融雪開麥熟糧足之時再一鼓作氣攻下建鄴。”
“你這是要朕放棄此次伐吳了?”曹丕面上已現慍色,“你們一個個只會叫朕等待時機,卻不知朕還有多少時日可待,等那孫權羽翼日豐稱臨天下?待那陸遜厲兵秣馬打過江來?或者,還有蜀漢的諸葛亮,等他恢復元氣,西出祁山,直取長安!”
他說到後來,因為激動,又劇烈地咳了起來。雨薇忙上前為他按摩穴位,助他平咳。卻恰見他連連咳出幾口淡粉色的血痰,這更證實了她心中的診斷,一時怔仲,她竟不知該說什麼。
而蔣濟也不敢再言,只在一旁低頭蹙眉,噤若寒蟬。
靜了一會兒,曹丕已止了咳嗽,一抬頭間,雙目中卻恢復了炯炯神采:“傳令下去,繼續破冰行船,直向廣陵!”
是夜三更,睡中的雨薇被艙外的人聲馬嘶驚醒。她穿衣而起,向舷窗外望去,卻見停泊著的千百艘戰船上,正有數以萬計的人馬在夜色中有條不紊地下船登岸。
“先生。”阿術揹著雨薇的藥箱急急進來,“陛下下令大隊人馬登岸拔營,取道陸路,行軍廬江!”
“陸路?廬江?”
夜色中,雨薇帶著阿術,隨曹丕大軍策馬急行,身後打著御旗的船隊卻在視線中漸漸遠離,繼續破冰而行,緩慢地駛向廣陵……
——完美的聲東擊西之計!雨薇恍然大悟:如此一來,東吳定以為曹丕親征的御駕去往廣陵,必然要直取建鄴,因而一定將重兵調防於那一帶,可他們決計不會料到,曹丕會親率十萬大軍去往廬江皖城與曹休的駐軍匯合,而攻其薄弱!——雨薇不由暗歎,或許自己以往太過受縛於那一些貧乏的歷史知識,小看了眼前這個魏文帝的軍事才能了……
三天三夜的急行,大軍終於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