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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我們約在IFC大樓的日本料理店,席間有她的先生、我的兩個女兒、幾位好朋友,其中一位朋友正在和癌症搏鬥。我給她的見面禮是一本英文版的《斐多》和我自己寫的書。她個子不矮,一頭黑色鬈髮,面板略黑,身材略胖,五官輪廓很深,是一個好看的女子。一排長桌,我坐在她正對面,兩人專注地交談,她整晚保持微笑並溫柔地回答我的問題,微突的眼睛射出的兩道光芒卻把我震懾住了。書上說她在另一個世界見到她死去的好友和父親,環繞著她的是無條件的愛與接納,原因無他,只因為她的存在,那是一種美好。但是她選擇回到人間,她想把她的經歷和體悟跟世人分享。她認為導致她罹癌的是情緒與心理因素,希望人們可以減少甚至消除致病機率。

我問她還能感覺到父親的存在嗎?她說她的父親正在她身後。我問她現在最想做的是什麼?她說希望做到兩件事,一是教育,希望不要強迫和限制孩子們的學習,讓他們快樂地做自己;一是醫療方面,希望醫生除了治病更要多關注病人的心理狀態。

達賴喇嘛說人們懼怕死亡,是因為不知道死亡是怎麼回事,如果死亡就如艾妮塔形容的這麼美好,那還有什麼好怕的,不如好好地把握當下,活出自己的價值。

二零一四年三月二十九日

我與張薇

小秘書

夕陽西下,金黃色的日光從窗外射在金黃色的木板地上,我懶洋洋地斜倚在小客廳的沙發床上,和女兒愛林閒聊,小秘書推門進來,神情異樣,我望著她等她說話,“邢太,我下個月就不做了。”我從沙發上彈起大叫:“不會吧?”女兒見我反應過大:“媽媽,人家有老公,需要多一點時間陪他嘛。”我苦著臉理直氣壯地嚷著:“她是我女兒來的嘛,我當她是女兒,以為她永遠不會離開我。”我就像《誰搬走了我的乳酪》裡面的一個小人物“猶豫”一樣,猶豫一直沒有察覺日益減少的乳酪,所以沒有再去尋找新的乳酪,等到乳酪吃完了,才詫異地不能接受事實。愛林見狀不妙馬上逃之夭夭。小秘書怯生生地多謝我對她多年的照顧,並說:“對方不嫌棄我的學歷,下班之後供我補習功課,我想自我增值,學聰明點,我很期望打朝九晚五的工。”人各有志,我雖然不捨,也只好祝福她,囑她不要再那麼大頭蝦,希望她在那邊工作愉快,如果想回來隨時歡迎。等她一出房門,我臉上兩行淚水就不停地往下流。

記得第一次見她,是我先生的秘書帶著兩個新來的秘書見我,她是其中之一。我們在香港仔遊艇會的咖啡廳見面,她因為太殷勤地招呼我,反倒把我的碗和湯匙弄得東倒西歪咣噹咣噹響,但是我第一眼見她就對她感覺有一種莫名的好感和緣分。時光飛逝,一眨眼就是八年。八年前我們全家到海南島度假,先生的大秘書帶了幾位新請的小秘書,陣容浩大。幾天後,先走一批人,我和狄龍、陶敏明後走,留下她一個照顧我們。幾天下來,我見她人很單純、樣子清秀、又很勤力,回港後立刻跟老公挖角。從此展開了小秘書和我的賓主關係。

小秘書從來不給人臉色看,永遠是笑臉迎人,她上班的時間沒有特別規定,可以自己決定,只要把我放在心上就好,沒什麼事也可以不來,但是我每天起床必定見到她,她永遠在我身邊守候著我,只要叫她的名字,她就出現在我眼前。第一天上班剪了個青霞頭,髮型跟我一模一樣,服裝素淨,永遠黑襯衫、黑長褲配一個大黑包,那大黑包像百寶箱,要什麼有什麼,我咳了,金嗓子喉片馬上送到眼前,紙巾、礦泉水、首飾包、洋傘……難為了她背那麼重的包包滿街跑。唯一讓我傷腦筋的是她太大頭蝦,搞不清方向,常讓我走冤枉路,有時更是錯得離譜。記得有一次我拿了一大把沒數過的澳幣上車,因為要在車上化妝,就塞到她手裡讓她數,車停到銀行門口,她很肯定地說:“一千張。”就忽忽地走入銀行,我以為她會告訴我確實的數目。一千張是多少?心想有那麼多張麼?她存了錢回來抱歉地說剛才數錯了,原來她多算了幾百張,她怯怯地說:“邢太,你千萬不要炒我。”我不但沒有生氣,反倒覺得她傻得可笑。老實說,這八年我從來沒有要炒掉她的念頭,全家都當她自己人。

回想這些年,學會寫電話的短訊是她教的,學會用電腦也是她教的。剛開始寫文章用稿紙寫,她幫我一個字一個字輸入電腦後印在紙上,我刪改之後再由她傳給報社。那幾年經常是我寫到天亮,她白天列印,我下午起床後修改,她晚上寄出。

這些年裡每天起床都是她叫醒我,每次出門,都是她在前面帶路我在後面跟,電話號碼記不得就問她,自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