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妍冰與胞兄跟著柳青青與李琬等人參加了不少聚會,期間又“偶遇”了鄭恭旭數次,他時而贈詩時而獻花,鬧得人煩不勝煩,偏偏又因拐了彎的姻親關係不能徹底無視他。
“像追求平康里豔妓似的一點都不莊重!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討厭的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懂嗎?”妍冰一點都不希望自己成為什麼風流佳話中的女主角,人前端莊如常應酬交際回家就嘔得直錘桌案。
“不懂才好,不然他馬上找人來提親你豈不是更成了別人的談資?聽舅母說你在世家夫人中風評不錯,已傳出些口碑。要不,咱們之後就不出門了吧。”興益覺著妹妹的“招搖過市展露自我”任務已經差不多完成,不如就待家裡躲躲爛桃花。
“好好好,不去了,不然又得遇見他。說起來,前日御賜侯爵府的鑰匙都交付了,不如咱倆去看看簡單收拾一下?”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妍冰連連點頭,不假思索的放棄了曲江最末一次的隆重關宴。
關宴顧名思義是在吏部關試之後,新科進士九成過關,得授官職後的慶祝之離筵。
待兄妹倆檢視了新宅邸之後回到外祖家,恰好遇見赴宴回家的李琰在和長輩閒聊,只聽他感慨道:“梓旭同我從前一樣,獲了校書郎一職。文淵真是想不到,他竟成了藍田縣尉!”
“藍田就在京城東面邊兒上,不差吧?”妍冰聽得有些迷糊,不知表兄為何一臉震驚樣。京畿縣城的縣尉比得了偏遠地區的縣令呢。
“位置自然是不太差,可這差事卻不好說。校書郎也就看看書糾糾錯,熟悉一下官場規則,清閒。縣尉得看守、追捕犯人,查案破案之類的,算苦差。去年還有人因太累太苦怒而辭官的。”李琰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榮文淵的打算,他明明有個在聖人跟前說得上話的族叔,中進士倒容易,這授官到底是走沒走門路?
主座上的李思聽了這話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擱了茶盞詢問道:“之前榮家大郎說要做段大將軍的嗣子,這訊息公開了嗎?”
興益連忙點頭回答:“就要公開了,他前兒下帖子給我們呢,說是下月初赴任之前正式辦認親酒。”
“這就對了,一連串的事兒都是刻意為之。等到他自己憑本事中進士、寫佳作、得官職後才說認權宦為養父,是為了儘可能維繫名聲。做縣尉,也是同樣想從實幹處切入至少看起來沒有沾光。”李思說罷又笑著看向孫兒,打趣他自以為入官場起步做了清貴校書郎是好事,不見得!
“從前我就發覺文淵對律法之事很是在意甚至可以說擅長。原來,他這路子是一早就在鋪了!”李茂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嘆道,“以縣尉起步得破大案必定能晉升大理寺評事,聖人好法,評事大多能入御史臺……”
說到如此直白的地步,莫說李琰,連妍冰興益都聽懂了。御史臺是監察機構能進去的都是聖人心腹,做了皇帝心腹只要有本事還不犯錯,後面就是一條坦途通宰相位置去吶。
李琰一拍腦門,無語凝噎:“也就是說,我先大郎三年入仕很可能一直在六部轉悠蹉跎,他卻一步步就上去了?這主意肯定不是他自己想的!”十九歲鄉下少年能有這本事他死都不信。
妍冰看著表哥的慘痛表情不由掩唇一笑,開解道:“想法歸想法,首先得能遇到且順利破了大案,不然他就得在縣尉、縣令的位置上蹉跎。”
“哈哈,這倒也是!”李琰聽了這促狹話不由朗聲大笑。
一家人正玩笑中,忽然有僕從風塵僕僕入內通傳說李氏一行人已經在京郊了,希望家中派人去接。
……短短一句話,瞬間將人從展望未來的美好設想中,拉回到不堪的當下,笑聲嘎然而止,只留頹然嘆息。
阿爺回來了,躺著人事不知,瘦削得彷彿只剩皮包骨,全靠灌參湯吊著命。
他是由李氏和潘氏、奚氏三個憔悴不堪的女人送回來的,興盉於匪亂拼殺中落崖失蹤,也不知是尚在人世還是屍|骨無存。
大約因為興盛去了,興盉也不在,大家再沒什麼好爭的,只求頂樑柱舒弘陽清醒了活轉過來,因而一家子關係反倒顯得融洽了。
一連十餘日,幾人輪番每日侍疾,並不多話。
妍冰卻覺得這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偶爾與李氏眼神交匯時,她總覺得對方目光像是淬了毒,彷彿將興盛的死怪在了她頭上,正憋著準備發大招。
然而眼見著阿爺氣息越來越弱,妍冰一心照顧傷患,再顧不上研究繼母情緒,只囑咐婢女在吃喝上多留意,防著不要中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