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玄袍罩雲,兩袖攜風。淵渟嶽峙,湛然若神。如果不是手裡倒拎了一隻吱吱亂叫的花皮大松鼠,定是一幅清浩出塵的潑墨圖卷。
“有什麼事?”池月研究著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漫不經心的問道。
“南涯島主求問,上次‘借’的鳳血珠什麼時候還?”
“再過一陣吧。”池月把那小東西往袖子裡一揣,“我們鬼門向來講誠信,讓鹿翁稍安勿躁,本宗既然說借,就一定會還。”
“這……大概是過多久?”
“七八十年吧。”
“……”
看了眼面前虹髯大漢的吞糞表情,池月負手轉身,踱步在覆滿青苔的石徑上,輕描淡寫道:“他若是嫌長可以不用活那麼久……”
湖澈丹擦了把汗。
“你去準備一下,明日回碧落谷。”
“是。那江首尊那邊……怎麼辦?”
池月默然前行,繞過石山,走進涼亭,遙遙凝視著遠處的白果居良久,終是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江莫愁,我該拿你怎麼辦啊?”
身後的中尊靜默一番,上前勸道:“宗主,何不問問首尊她自己的意思呢?”就算記憶全無,前塵已忘,生命裡只剩一片空白,她也有知道過去和選擇未來的權利啊……
這位殺伐果斷的池閻王出現了人生中第一次糾結。他開始像轉磨驢一樣兜圈子,繞得湖澈丹一陣眼暈,只好閉目裝死。
轉到第三十七圈的時候,蒼鶴居來了個冰心閣弟子。
“閣主請貴客到茶舍一聚,說是有要事相談。”
“知道了。”
湖澈丹摸了摸鬍子,看著遠去的弟子疑惑道:“冰心閣負責接引外賓傳遞訊息的不一直是姓林的小子嗎?”
池月挑了挑眉,牙縫裡擠出一絲冷笑:“本宗給他放病假了。”
今日已經是行針的第七天,燕不離終於重見光明。只是眼裡像蒙著一層濃霧似的,仍有些視物模糊,三米開外不辨男女,十米開外不分人犬。
卻很是滿足了,總比滿目漆黑不分晝夜的好。
“復明之初,不宜見強光,你且將這個系在眼上。”樂千秋遞過來一條三指寬的白綾,“接下來以藥蒸為主,再燻上一月,眼朦可消。”
“多謝樂神醫!”燕不離真心道謝,將白綾敷在眼上。
“這是診金,還有你落下的白果跟藥箱。”
花無信沒好氣的把東西放在門外,冷著臉將剩下的九十個銅板壘到林子御手裡。沒想到一抬頭就看到某人臉上一片烏青紫紅,不禁納悶道:“我沒丟得很用力啊……怎麼砸成了這個鳥樣兒?”
林執事顫巍巍扭過身,雙眼含淚:“與花姑娘無關,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哦,摔得還挺……嗯……均稱的。”花無信也沒多想,扭過腰肢,扶著自家小姐出了竹塢。
綠篁倚水,鏡湖映翠。叢桂掩映,花木疏扶。竹徑通幽處,兩道清影款款而行。
燕不離雖蒙了雙眼,但初得復明,心情大好。聞著竹香清新,聽著秋鳥啁啾,面上一派悠然安閒。
花無信卻耷拉著腦袋,心思重重的嘀咕道:“誒,我說這鬼門宗的人怎麼還沒到?他們不會還沒接到訊息吧?”
“若真如此樂千秋會為我治病嗎?”燕不離搖頭笑了,“一百文能得這樣的待遇,你當冰心閣是開善堂的?”
“可既然鬼門已經確認了你的身份,又將臺下功夫做得周全,為何還沒有派人與你聯絡呢?”
燕不離皺了皺眉:“這一點我也想不通,江莫愁雖是首尊,但如今武功已廢,魔道歷來不講情義,難保不會成為棄子。”
花無信嘖了一聲:“那就更不對了,誰會在沒有利用價值的人身上動用鳳血珠和烏心蓮這等寶貝?不是往死裡賠本嗎!”
“或者……”燕不離驀然停下腳步,慢慢說道,“他們在懷疑我是不是真的江莫愁……”
偽裝一個失憶的人談何容易?何況他本為男子,言行舉止,處處都是破綻。若是被鬼門當中熟知江莫愁的人所識破,那就真是把自己送進鬼門關了。
“實在不行你就裝瘋賣傻,反正誰也不知道逆轉乾坤後活下來的人會不會有後遺症。”花無信揪了揪某人的袖子,清咳一聲道,“此事再議,那邊有人來了。”
松翠聽風處,菊黃謝雨時。玉樹籠塵絮,芝蘭化清池。
幽林深處,霧靄氤氳。有人撥草扶竹,踏花而來。玄袖雲紋,潭目墨髮,如仙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