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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得以前的自己太過沖動,如果許多事都與他商量,或許他心裡不會那麼難受。”

此時天色已漸漸暗沉,興許是要下雨,四周有些灰濛濛的,連夜風裡也帶了一點水汽。蕭子倩走到一塊刻了篆文的石碑旁,娓娓說道:“你也知道,朝令夕改乃國之大忌,所以皇帝陛下唯一能退讓的限度便是保留小聖賢莊的典籍。作為交換條件,我便長留在他的身邊,告訴他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有一天晚上,他從繁重的竹簡中抬頭忽然對我說——‘朕這一生譭譽參半……大爭之時,天下視秦為虎狼,如今四海一統,又有幾人……會視朕為賢明之君?’”

“沒想到強悍如他也會發出這樣的感嘆……他,是一位明君啊。”商橒嘆了一口氣,“至少前明後暗。”

蕭子倩點頭,“我也是這麼跟他說的。可他聽了不過是自嘲一笑……後來他說要去巡遊,才走了一半路程便病了。我急得在他榻前落淚,他卻說‘子倩,不要哭。走到今天這一步,朕算是看明白了……區區人力,怎敢與天相爭?即便預知未來又當如何?匈奴能不打麼?馳道能不修麼?文字……能不統一麼?天下能在朕的手裡一統,朕還有什麼遺憾?趁著朕還有一口氣,帶著這塊玉佩,快走……去找你說的、那個值得你追隨的人。’”

“其實我們能來這裡,不過是他的執念。如今他不在了,似乎我們的存在也變得毫無意義……”

商橒提醒道,“子倩,你還有張良。”

“是啊……這茫茫人海中,我也只有張良了。”她側身對商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更像是對昔日的訣別,“他的喜怒就是我的喜怒,他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我永遠也不會埋怨這個永遠沉眠於驪山的人強行將我拉到這個世界,能認識這麼多人,能有一位待我如父的師尊,能有託付生死的朋友……凡此種種,在那個世界,終究是無法實現的罷?”

在那個世界,終究是無法實現的。

那次談話之後,商橒久久不能自這句話中回神,慢悠悠的牛車不知在何時停止在了道路的一旁,等她注意到周邊景物變化的時候,已看見陳平迎面而來的笑臉了。

陳平的府邸與張良不同,雖都是木質的結構,可怎麼看都覺得是暗藏玄機的。直到她看見木門邊框轉得緩慢的齒輪以及刻在角落不易被發現的紋章,商橒微微頓了一下,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這……是偃術?”不論是歷史上的還是現實中的,商橒對陳平都算不上了解,唯一能確認的,便是除張良外,陳平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她蹲下身,仔細看了門上的紋章,臉上的表情除了訝異之外,還帶了些許失落與懷念。

陳平不明商橒為何會露出這樣複雜的神色,他看向顏路,只見顏路亦是搖了搖頭。商橒

摸了一下齒輪,沉吟有頃道:“陳年往事,侯爺不必掛在心上……曾經於書上,我認識了一通天徹地的大偃師,在他留下的帛書中記載了這樣一句話:‘餘畢生所求,不過窮盡偃術之途,以迴護一人一城。惜而天意弄人,終究事與願違,如之奈何。’”

“斯人已逝,風骨長存。”不過短短數語,道盡這位偃師一生的遺憾,陳平亦是深感敬佩與惋惜。在請商橒與顏路進入主廳時,他問商橒,“夫人,那位偃師叫什麼名字?”

商橒頓了頓,答道:“謝衣。”

其實商橒自嫁顏路之後便極少提及另一個世界的事,因為她自己也覺得沉溺於過去對她或是對顏路都不是一件好事。她說的,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蕭子倩與莫逸軒懂,然則這對於顏路,又何嘗不是一種無形的隔閡與距離?

今日於陳平處得見偃術,記憶中那位執燈而行的白衣偃師猶如近在眼前。這使她想到了許多許多……

晚間回到留候府時,空中一輪明月,如冰如霜。她拉了蕭子倩,問道:“倩倩,與我合奏一曲《高山流水》罷?”

聽聞了白日商橒的所見所聞,蕭子倩自然不會將這曲譜理解為古曲。她拿出竹笛,緩緩道:“曲名《高山流水》,知音何其難覓。即便親近如師尊,亦是刀劍相向……百年寒暑,捐毒再遇,盡訴一生不悔……阿橒,你我皆想窮盡史學之盡頭,是否,這其中亦有謝衣之引導?”

“既是如此。”商橒率先拉出了第一個音,“你我便以這首曲子,遙寄那位白衣的大偃師罷。”

四周昏暗,唯有樂聲繚繞,這是一首帶著淡然與憂傷的曲子。不遠處的亭子裡,張良與顏路皆聞聲頓住了手中的棋子。他們相互對視了片刻,眼眸中盡是瞭然的笑意。雖是初次聽聞,但是他們心裡都明白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