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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回去之後能問一問蕭子倩。跟在張良身邊會很辛苦罷?他總是有許多的事情要做,每每看見蕭子倩手上拿著一摞一摞的竹簡,商橒就忍不住嘆息,虧了子倩脾氣好,若是自己,一定會生氣罷。

回去的路途自然沒有來時那樣匆忙,一路走走停停,竟用了一月時間才到桑海。此時夏季已接近尾聲,數數時節,再過些時日便是立秋了。

想到立秋,騎在馬上的商橒便笑出了聲音。顏路在前,聞聲轉頭看她,商橒打馬與他並駕齊驅,側頭笑問:“先生熟讀《詩三百》,一定知道《衛風》中的《氓》罷?”

送子涉淇,至於頓丘。

匪我愆期,子無良媒。

將子無怒,秋以為期。

商橒說這首詩是她記憶頗為深刻的一首詩,不是因為它的哀怨,反是因為它深深的繾綣。顏路極為好奇身旁的女子會怎樣去解讀這首去遠已久的衛地民歌,她很少在他的面前言及《詩》,用她的話來說,那叫班門弄斧。其實顏路知道,她不說,大部分原因在於《詩》中有太多生僻字,且言辭尚古,不易理解。說起好學,商橒有時還真是及不上蕭子倩,但她們兩人各有長短,商橒則更偏向於經世致用一些。

“以前讀書的時候,老師有跟我們解釋過……啊,對了,先生還不知道我們那裡的風俗罷?”商橒對顏路笑笑,“其實我也是學了《氓》之後才知道原來在秋季是不能舉行婚禮的……詩中女子想必對這男子用情極深,秋主刑殺,她卻約為婚期。如果是我……”商橒卻忽然止住了聲音,那時在上課時,她心裡就想著,如果是她自己,才不會那麼傻,可如今心愛之人就在她的身邊,她卻再也說不出那樣的話。

“如果是阿橒,會怎樣?”看商橒笨拙地拉著馬韁,不知如何才能控制自如,顏路索性接過幫她拉住,沒一會兒,那匹馬的步子便不再凌亂,馬背上的商橒也不再東倒西歪了。她看了一眼顏路,似在思索該如何回答這一問題。顏路也不去催她,他的阿橒向來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聽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只是他頗為好奇她的老師到底是怎樣的人,那些新穎的解讀,當真只是因了時間的變遷麼?

沉吟有頃之後,商橒單手託著下巴說:“嗯……我不想說,說了你會生氣的。”

顏路收回思緒,失笑道:“你還未說又怎知我會生氣?”況且他又何時真的對她動過氣。

商橒眨巴著大眼睛盯著顏路瞧,帶著不確定地語氣詢問,“真的不生氣?”在顏路點頭之後她還不忘補一句,“我可不要再去抄書了……”清了清嗓子之後,商橒又瞄了一眼顏路,刻意將聲音壓得小小的說,“如果是我,我才不會、不會那麼傻……”

從顏路溫潤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而且她說得真的很小聲,她也不知道顏路到底有沒有聽見,不過想想他的武功修為極高,或許應是聽見了的。他一向淡定,即便聽見了也不會有什麼反應罷?不知為何,商橒心裡竟有些莫名的失落。

于嗟女兮,無與士耽。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

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那名女子的哀嘆似是跨越了千年的時光闖進了商橒的心裡,她一直記著這首詩,覺得這三句比任何閨怨詩的格調都要高上那麼幾分。後來遇見了顏路,她覺得,即便秋以為期又如何?覆上顏路拉著馬韁的那隻手,商橒說:“秋季亦有芳菲,為期正好。”

“不過……”話鋒一轉,商橒語氣沉吟,略帶讚賞地說,“那個女子也算氣質高華——‘及爾偕老,老使我怨’頗有‘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的氣魄。”她問顏路,“是不是這裡的女子都是這樣?先生……又會怎樣看待這樣的女子呢?”

顏路沒有回答商橒的問題,或許她不知道,方才的那一句“秋季亦有芳菲,為期正好。”在他心裡激起了不小的波瀾。商橒是一個很要強的女孩子,她的自尊心可說是不輸男子分毫,若非到窮途末路,她絕不會開口求救於人。平日裡在小聖賢莊,多有弟子會在言語上為難於她,有時她辯贏了,有時輸了。輸了她不懊惱,不過淡淡一笑轉身就走。在那一段時間裡,她就會看很多書,把她不知道的都學一遍。他曾問她這樣會不會很累?她於一堆竹簡中抬頭,對著他笑笑說:“孔夫子有一句話說得好,知恥而後勇。”

抬手撫上她的發,細細軟軟的感覺如春季的枝上柳綿。看著她一筆一劃認真寫字的模樣,忽然就想到了她曾帶著失落的語氣對著他的背影呢喃的那句詞——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總被無情惱。

走到半山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