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靠近了商橒,商橒自動地把身子往後傾,他狹長的眼睛裡是調侃的笑意,“墨家總院谷口有一隻機關蠱雕,能連射十箭,答不上暗語者……嘿嘿,可是會被它踹下山去的。”
商橒實在是撐不住了,身子再傾下去就可以直接去下腰跳舞了,也不知是那兒來的勇氣,她伸手猛地一推眼前的灰衣男子,他一早就看出商橒不會武功,故而也沒有躲閃,被她推個正著,等商橒直起來身子,他笑笑:“這麼兇?”
商橒撇嘴:“我高興。”
顏路看著這兩人鬧得不亦樂乎,有些無語,灰衣男子清了清嗓子,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才對顏路疊手行禮,顏路亦疊手回禮。這麼一來二去,商橒才知道這身材清瘦的男子還是這墨家的一位頭領,叫做盜蹠,他說可以喊他小蹠。
穿過這沿山壁而建的機弩群,進入眼簾的才是她之前想的那一番場景,田間男女耕作不息,林間小道扶老攜幼,木欣欣向榮,泉涓涓始流。
好一處遺世桃花源!
商橒放開顏路衣角,眼神好奇地張望著四周,一直生活在喧囂城市的她很少能感受到這樣清新的寧靜,壟上作物青青,壟下農人勤勤。盜蹠一邊觀察著這跟顏路一起的少女,一邊對著顏路嘿嘿一笑:“儒傢什麼時候開始收女弟子了?”
顏路說:“頭領說笑了,商橒她……”
“我沒地方去,三位先生看我可憐就留我在儒家的。”商橒截住了顏路的話,反正她這次來墨家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唉,沒有身份證就是痛苦,東躲西藏的就怕哪天被抓起來當奸細莫名其妙地死去……
盜蹠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促狹地笑道:“墨家也願意收留你啊,不如……你就在墨家好了,這裡不像儒家規矩多,生活很自在哦……”
商橒想也沒想,同樣是報以促狹的笑意:“才不要,除非……”
“除非怎樣?”
商橒往盜蹠身後的顏路看去,頓了一會兒說:“除非顏先生也一併留下,你能讓顏先生也留下麼?”
盜蹠一眼就看出了這個丫頭是喜歡顏路的,本來還想借此調侃她一番,想不到她倒是承認得大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更是須臾不離顏路,嘖嘖,他見過不含蓄的姑娘,就是沒見過這麼不含蓄的姑娘。
顏路聞言不過淡淡一笑,雲淡風輕的樣子著實讓商橒覺得他的心思真心不是自己的智商能猜透的,人說女孩的心思不能猜,其實顏路的心思更是不能猜,反正猜了也白猜,還不如順其自然,大不了就朝著“我喜歡你但與你無關”的方向發展,不過這個方向是商橒及其不樂意看見的。
☆、十四、儒與墨
顏路說,桑海盤查完戶籍也不過半月有餘便可完成,出於保守起見,還是等一月後再回小聖賢莊。商橒自是沒有什麼可反對的,她於這個時代可說是既熟悉又不熟悉,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很微妙,以前只想著這個時代文化的恢弘大氣,竟忘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被嚴格的等級所束縛,沒有人可以逾越,更沒有人敢去逾越。男耕女織,其實想想真是蠻無聊的。
儒墨向來水火不容這是眾所周知的,至少在商橒所看的教材裡就是這麼寫的。然後真到了這裡之後她發現其實並不是所有事情都這麼絕對,墨家並沒有將儒家視為勁敵,儒家也沒有把墨家拖進黑名單,不過是兩派所持觀點不同,撇開三觀問題,其實他們也可算是殊途同歸。這樣的關係就好比司馬光和王安石,政見的不一致並不妨礙他們私下的友誼,所謂真正的君子,也大抵不過如此罷。
這日清晨,顏路被班大師請去墨家議事廳,徐夫子雖更擅長鑄劍,但百家學說也算精通,顏路的到訪他自然不願錯過這麼好的討教機會,於是便決定來一場儒與墨的友誼辯合。商橒很感興趣他們會怎麼說,聽說儒家與名家也曾有過一段辯合,至於結果如果,商橒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在她的印象裡,名家向來以邏輯問題見長,儒家就算是贏了,或許也是費了一番周折。
議事廳裡集齊了墨家的眾位頭領,商橒眼角一一掃過,最終停留在雪女身上——她從來就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靜靜地坐在那裡,不笑已是傾城,倘若她笑起來,可能就真的是六宮粉黛無顏色了。更讓她覺得這趟沒有白來的是,琴師高漸離也在場,沒想到他琴彈得好,人也長得好,如果有機會,還真想聽聽他擊築。
在商橒的胡思亂想中,班大師已然說完了開場白,顏路一人,對陣墨家這麼多人,還真有舌戰群……不對,是群墨的即視感。商橒有些擔憂地朝顏路投去了一個眼神,然而顏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