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確定了采薇已經沒了氣息，采薇娘方才抬起頭，用一種帶著恨意的目光看著百里豫，口中也說出了讓百里豫覺得無比殘酷的話語：“沒想到大人居然是朝廷將軍，采薇為了將軍而死也是她的造化……只希望將軍讓我帶走采薇，這裡不適合他……”

百里豫動了動唇，他想要說的話真的太多了，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

他想起了采薇入白帝城前一日，兩個人那短暫的對話。

百里豫看著男裝十分清秀甚至可以說是英俊的采薇，好奇的問道：“你為什麼會扮女人，而且還扮的那麼像？”

“你以為我願意？你卻是不懂的……”采薇苦笑：“自幼身子弱，與藥罐子作伴。家裡不富裕，我喝的藥卻成了家裡的負擔，爹為了給我採藥也被猛獸咬死……後算命先生說，我這人命硬，克人克己，若想活著就需扮女裝再取個女子的名字，等到長大，說不定能有機緣破了這命格……”

命格之說百里豫本是不信的，但自打自己有了這番遭遇卻是不得不信了，心中難免同情：“那采薇難不成是你真正的名字？”

采薇點頭，笑顏如花：“不錯，我姓凌，全名凌采薇。”

不知怎麼，百里豫覺得自己已經忘記了采薇是男子而非女子，近乎忘情的承諾道：“我會記得的。”

可是，如今看來，記得又能如何？

人死如燈滅，這人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他也完全沒有想到會落得這般局面，在利用采薇做誘餌的時候，百里豫就想過無論如何也要護住采薇。

而且……那種念頭雖不明顯，但卻也隱約的覺得，自己畢竟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失敗的，也就是因為這種自得的想法，終究還是讓他的算計出現了紕漏。

雖然說，采薇的死不能完全怪百里豫，但這卻註定成為了百里豫的心魔，無法擺脫也無法忘記。怕是這輩子午夜夢迴都會出現那個男扮女裝的人，她笑顏如花或彆扭憤恨，一會兒說著公子請務必救奴家，一會兒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最後都會化作一個淺淺的美麗的笑容，停留在夢的記憶深處，最後化作一滴清淚，染溼了枕頭。

秦副將看著仍舊面無表情，但卻感覺十分低落的百里豫，有些為難的說：“將軍……這些人怎麼處置？”

秦副將說的是那些因為被下藥而昏迷不醒的白帝城客人，十二連環塢的水賊，一時之間還真是不知如何辦才好。

十二連環塢這群人，可不只是打家劫舍，每個人身上至少有數十條人命，他們的手上染滿了大唐百姓士兵的鮮血，他們曾拆散了無數的家庭，也曾把巴陵派去的官兵們悉數坑殺，手段殘忍，雖不至虜毛飲血那般可怕，但卻當真是可恨之極，每個人拿出來都少不了個斬首示眾或千刀萬剮。

但是，正所謂法不責眾，敵軍投降且不會誅殺，更別說本國那萬人水賊。

俘虜不至於善待，但卻更不該隨意處死。

但若是不殺，那些被他們所害死的百姓的家人該如何是好？朝廷豈不是讓那些被十二連環塢迫害的百姓們失望？

若是宮傲還活著，到可以把宮傲直接處斬平復民心之怒，如今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可百里豫雖然不知道如何處理合適，但卻也不是優柔寡斷之人，還是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合適的處理辦法。他覺得這件事，自己做不了這個主，便的秦副將道：“把宮傲掛於城門口屍體爆曬七日，而其他的水賊則先捆起來關押在白帝城之中，嚴加看管，待本將回京之後聽皇上定奪處置。”

當日晚上，百里豫便讓探子送去戰報，一路高喊——白帝城城主被誅殺，十二連環塢水賊皆被俘虜，唐軍大捷，可謂大喜。

次日百里豫讓秦副將率領一萬大軍守在白帝城看管那群俘虜，自己則是帶著其餘的四萬大軍班師回朝。

這一次出征，可以說不廢一兵一卒便拿下了白帝城還誅殺了宮傲捕獲了俘虜當真是大功一件。宮內唐玄宗得了戰報龍顏大悅，直言等百里豫回來之後要給他加官進爵，就連楊貴妃也覺得面子上有光，畢竟她是純粹靠自己走到這一步的，宮外勢力微弱，不像其他妃子那樣孃家顯赫，如今自家哥哥靠戰功得了封賞，楊貴妃甚至覺得自己走路都帶風，簡直意氣風發，得意的不得了，好像平了白帝城的人就是她一樣。

但是百里豫卻無法開心起來，雖說這件事的走向基本上已經達成了百里豫最初的預想，但是，他卻害死了一個和這件事兒毫無關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