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歌失語,一時間竟是無從回答。沒有了蕭景,自由彷彿也就失去了意義,她是真的已經老了,老到失去向往。
“我到底要什麼……”喃喃之餘她抬頭,看向公子,目光已是十足荒涼。
公子沒有給她回應,而是突然將身子繃直,臉往南一側,“秋芙蓉的氣味,你有沒有聞到。”
說完這句之後他突然發掌,一掌就將馬車劈得粉碎。
滿街的行人頓時譁然,秦若歌抬頭,清楚看到一個白髮蒼蒼的背影。
公子沒有多話,蒼黑色大氅迎風一蕩,已經直追那背影而去。
追逃最終在一片樹林前結束,白髮背影閃進密林,轉瞬就已消失。
林子是片尋常的樺樹林,可隱約飄蕩著霧氣,秦若歌頓步,發聲提示:“這林子有鬼,公子小心。”
公子低著頭,似乎不曾聽見,毫不猶豫就跨進了林內。
第275章 柳王(6)
秦若歌於是也跟著進了林子。慢慢的,林子內的光線就漸漸弱了,霧氣越來越濃,那是片深淺不一的紫色霧氣。
秦若歌連忙掩住呼吸,跨步時也分外謹慎。走了不到十步,林內不再寂靜,開始有細微的喘息。秦若歌凝目,看見不遠處有匹純白色的馬。馬是純種,極度的俊逸,可卻將前蹄高高揚起,露出了駭人的目光。
有人就站在馬蹄前,一個孱弱的男人,痛苦的趴在地上,那馬蹄一下下莫入男子的背部,受痛的男子發出一陣陣歇斯底里的叫喊聲。
那馬蹄還在繼續攻擊男子的背部,將男子背部穿出一個血洞,刺出血淋淋一個深洞。秦若歌愣了下,方才覺得噁心。鮮血鬼魅的鋪灑開來,一滴滴極其粘膩,依稀里化成了一條條赤紅的蛇,蜿蜒往前,動作緩慢。
就在秦若歌快要屏息的那刻,蛇爬進了一口鍋,鍋裡熱水鼎沸,瞬時就變成一片血紅。
有個人從鍋裡爬了出來,浮腫著臉,在衝她招手:“我家男人餓了,我身子瘦不夠他填肚,你也下來煮吧……”
秦若歌踉蹌,發出聲低呼,連忙掩住了眼睛。可是沒有用,就算她將眼閉得再緊,那一幕幕血腥卻還在她瞳孔裡更替,無休無止。
眼睛開始刺痛,像有把錐子在刺,秦若歌感覺到有粘膩的鮮血正從眼眶流出。
“這林子會生幻像——”極度的恐怖之餘,她嘶叫,從腰間抽出隱策,迎風就是一鞭。
不遠處的公子不語,在她瘋狂時卻是極度寂靜,將大氅後掠,雙膝漸漸彎曲。地間溼滑泥濘,他居然就這麼跪了下來,姿態無比堅決。
秦若歌大驚,看著他眼角也正滲出血淚,一時間已分不清眼前的公子是真的還是幻像。
“去收服韓元,將他的心收歸你裙下,三天之後再來找我。”紫色的霧氣之中公子發話,仍是雙膝跪地,一掌將她劈出了密林——
跪了不知有多久,公子已經感覺不到瞳孔的刺痛,眼角的血也已經在兩頰風乾。林內依舊沒有人影。
公子於是抬頭,問:“在這裡呆多久雙眼會瞎?”
回答他的還是寂靜。
公子的眼瞬了瞬,忽然間就有了焦距,目光灼灼望向密林深處:“一年之前我已經治好雙眼。如果娘執意不肯見我,我就在這裡跪下去,跪到再瞎了為止。”
林內於是終於起風,紫色的霧氣越來越濃,有個人白髮蒼蒼,隱約站在林子的那頭。
“這個林子名喚禁瞳,我施了瘴氣。”那人影開口,聲音蒼老疲憊:“進來的人會看見自己內心的恐懼,待得越久就看得越深。你已經待了這麼久,告訴我你已經看見了什麼?”
公子定定,看著那道人影,一時間無限心酸,說不出一句話來。
第276章 柳王(7)
剛進林子時,他和秦若歌一樣,看到的都是血腥殘暴,那些淺顯的恐懼。
可事到如今,在他瞳孔裡盤旋的恐怖映像就只有一樣,來來回回不斷重複。
林子裡那人影又近了些,站定,離他只有咫尺:“在這裡我養了許多熒蠱,你可以顯相給我看。”
公子拂起右手,一時間滿天熒火聚集,雙雙落到了他跟前。
有個人影形成,是四十歲風姿綽約的藍禾,他的孃親。可是一轉眼那人容顏突然老去,眼不再明媚,光潔的面板迅速起皺,不斷腐朽,最終皮肉化作一捧飛灰,只剩下一幅骨架枯立。
“娘離我而去,這就是我最大的恐懼。”顯相之後公子低語,聲音裡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