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道,聲音發緊,“死得乾乾淨淨,身魂俱散,再無知覺,更不會託夢!你何苦再這樣折磨自己?”
“我本就是執念極深之人,不是麼?”雲初眯了眼,語帶譏誚。
“江昶……呵,你對江昶當真情深意重。”楚辰嘲諷地笑,“可若非我,江昶那個笨蛋再過一百年也不會明白你的心思……”
“江昶不是笨蛋。”雲初再次打斷他,“他比你好多了。”
琉璃窗咣的一聲關上。
“明日我便回營。”楚辰低低道:“你之前說,想見我。”
沉默許久,聲音才從窗縫間透出來:“我想最後跟你賭一次,你能否,帶我去大畜臺?”
最後賭一次,破開封印的那一剎那,你我之間,誰生誰死,誰贏誰輸。
“……雲初,你贏不了我。”
“我不會輸。”
。
腳步聲漸去漸遠,燭火漸暗,已燃到了底。
解鈴還需繫鈴人,萬事皆有源頭,亦必有終。
若長胥族驟然失去能力威望都無可匹敵的首領,縱是不能對士氣造成致命打擊,也必然能造成他們短時間的失措。至少,各分支的長老們互不統屬,推選新首領就足夠混亂一陣,這無疑能給風黎部一個各個擊破的機會。
目光落在角落,那一堆灰燼裡的字跡依然存於眼底心頭。“……攸關我族存亡,雲初死不足惜,唯願為我族謀一可戰之機。”
在溯夢之術裡,雲初曾看到以化相林為中心,刺目光芒如湖面漣漪漾開蔓延整個真如界,像是有強大的引力一般將懸身半空的呂商、散落各處的長老們周身靈力吸乾。也是在那個時候,她想起小時候見過族主看大畜臺的神情,這麼多年過去,她才真正懂得那種排山倒海傾軋而來的悲愴。
“春草沒兮,故人何歸!”
“春草生兮,故人夢歸!”
“青山巍巍,白頭為誰!”
“白水洄洄,悲歌為誰!”
當日洛丘戰跡,黃昏之中老人單薄身影蹣跚遠去,與莊嚴吟誦的長胥秘文一起長久地留在雲初記憶裡,事到如今,她終於聽得分明。
那是為長胥風黎兩族而作的祭詞,就如這大畜王臺鎮龍碑閣,不僅是當年風黎部所有精銳的墓碑,還是兩族族主的,那裡鎮壓著巨大的秘密和一個不甘不屈的魂魄。
而這個魂魄,此刻就站在她身邊,俯瞰真如界的百萬裡河山。
雲初痴痴望著綿延而去的廣袤山川,一直望到月上中天,清冷月色傾瀉而下,將她沐於其中。
“那裡,是我第一次見你的地方。”雲初遙遙指著化相林,輕聲道。
那個何其相似的月夜,他睜開雙眼,見到清明月光下的她。
楚辰轉臉望過來,雙目漆黑而明亮:“是。”
“你和江昶不一樣,其實……”雲初伸出手,緩緩張開,“我後來想過很久,其實,我是分得清你們的。”
掌心裡金紅一抹,是當日他在女媧神像下贈與她的眉心墜。
長睫掩下,不應有知覺的心口,似乎清晰地絞痛了一下。楚辰淡淡道:“那時你不知真相,應允也作不得數。”
但按著心口向媧皇行禮的時候,他是以楚辰的名義——她永遠不會知道。
“那麼,你說的還作數麼?”雲初問他,神情看不出悲喜。
接過眉心墜的手一頓,楚辰驚訝抬眼。
“我如今重新應允你一次,還作數麼?”雲初道,不偏不移地凝視他的眼睛。
楚辰恍然,剛剛狂喜起來的心重新沉下去,再無生路。
一直以來都有太多理由太多借口自欺欺人,記憶、利用、生死,紛雜交織的原因太多太多,卻總忘了去正視促使這些決定的最重要原因。今夜是他們的賭局,事關生死,事關兩族,事關被捲進這場不死不休戰爭的真如界。而在賭局開盤之前,有沒有那麼一點時間,能留給純粹的感情,哪怕片刻?
哪怕下一刻,就背道而馳,永不回頭。
“自然作數。”
楚辰道,眼底唇角都含了吟吟笑意,舉起那抹富麗雍容、王后之制的額飾,小心翼翼戴在她頭上。
下一刻,有隻手輕輕覆上他的眼,雲初又近一分,吻上他的唇。
楚辰抱住她,暫棄了國仇家恨兩族爭鬥,只餘此時此地,心頭懷中之人。
忽而落雪,紛紛如三月花謝,在月下堆疊而起,模糊了天地。
眾生萬物都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