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伏羲女媧之姓,這黎,卻是蚩尤九黎。你自詡熟讀典籍,可他們不讓你讀的,你如何能知曉?”
雲初心頭巨駭,卻無言以對。
混沌水汽忽然褪去,眼前畫面驟然清晰起來。冷不防闖入視線的熟悉景象讓雲初忍不住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方才注意到不同。
那是一片林子,林中央有棵巨木直衝雲霄,紫葉青莖,獨秀於林。有別於雲初的記憶,林中只匯聚著薄薄一層靈氣,就如月下覆於林上的輕紗,彷彿隨時都會散盡。
建木之側,有一人伸手,輕撫著幾人合抱的樹幹。寬大衣袍曳著地面,衣上墨色就在月色中流淌而下,在腳邊一點點暈開,與漆黑地面漸漸融作一處。那人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在這空蕩蕩的林子中顯得有些寂寥。
“主上,他們來了。”
隔著朦朦朧朧簾幕一般的靈息,有幾人緩步而來,為首一人漠然道。
先前那人側目,唇邊弧度更深了些,帶著三分戲謔,偏生冷到眼前靈息都結成寒霜:“此次是我風黎部求和,你們,都注意著些。”
“是。”身後幾人齊齊行禮。
“司巫。”側過身,目光落在為首之人的身上,那人道,“法陣啟動後,一切就交由你。”
一手按上心口,司巫躬身,莊重一禮,一雙眼無波無瀾,“主上放心,不佈置完一切,我等怎能安心離去。”
“你做事,我一直都是放心的。”那人仰首,氣息吐納如同嘆息,“最後一次了,真如界的月色,真是怎麼也看不膩。”
廣袖輕擺,司巫會意,領著一干人等退下。一時間,空曠的林子又只剩下他一人。月光淬著晚風清寒融入眼眸,他偏了首,朝著雲初的方向望來。
對上他眼睛的那一剎那,雲初什麼都明白了。
心口,清晰地抽痛了一下,被人死死攥住,無以逃脫無以忽視。
她聽到那人吩咐下的最後一道命令:
“孤身死後,葬於大畜臺下。臺上立鎮龍碑,碑外建閣,名益。”
“風雷卦曰益,損上益下,唯願我等亡損,可換我族之民世代安居。”
☆、鳩佔鵲巢
長居真如界的不是風黎部,是長胥族,他們才是真正的主人。
雲初看著眼前交錯而過的種種畫面,震驚得說不出話。
對於遠道而來的外族,僅僅因為久遠的相連血脈,偏安一隅多年的長胥族毫無防備地接納了他們。只是,真如界與人間相類,固然靈氣充盈,到底資源是無法平均的。長胥一族已在此居住幾千年,平原、大河等優渥之地早已被盡數佔據,風黎部能夠利用的,也只剩下窮山惡水與高原大漠。而為炎黃部族驅逐的風黎部,太瞭解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喘息過後,便逐漸對中原虎視眈眈起來。
戰爭一觸即發。補天之後,長胥一族格外珍惜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安居幾代不曾動用過武力,雖有主場作戰優勢,且靈力比之風黎部略高一籌,卻因久不動武,作戰經驗遠遠不及剛剛歷經戰火的風黎部。
風黎部意在奪取宜居之地,全民皆兵,個個鬥志昂揚,拼死相爭。連番戰後,兩族皆是死傷慘重,如畫江山飄搖殘破,恍若天柱傾塌後的狼藉人世。長胥族人口並不繁盛,風黎部也好不到哪去,如何拼得起人命?若相爭到不死不休之境,不過是將整個真如界變作棺槨,兩族共葬罷了。
那夜,風黎部所有卿士巫祝齊聚王前,商談徹夜,終於甘心向長胥族俯首稱臣,自此避居荒涼之地,不敢再起非分之想。
那時,長胥族新主初初登位,尚且年少,被風黎部乘虛而入打了個措手不及。數戰下來疲憊不堪之時,風黎一部派遣使者前來求和,坦言兩族再禁不起折損,風黎甘願認敗,由族主出面,前來王都空明城和談,聽憑處置。
說是求和,實則是投降。為顯誠意,風黎族主呂商願自卸甲冑,不帶大軍,僅領隨從十人,深入長胥一族領地,於王城城郊交印投誠。
長胥族主沉吟幾日,思及久戰亦不利本族,且經此一戰,長胥族已意識到忽視軍戰的惡果,幾番下來已有了作戰經驗,之後亡羊補牢及時糾正疏漏,風黎一部未必能夠抵擋,他們此時求和也是為自身考慮,應當不會有詐,便同意於城郊林中受降。
一切便在那一刻翻覆。
重雲四合,遮蔽盡所有光亮,整個真如界頓時陷入沉沉黑暗之中。
而那濃稠黑暗裡,在空明城郊的方向,忽然有道刺目光柱衝破天際,靈光激盪,震散而開。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