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些吧?
夜裡,丫鬟將我請到了後院說是少爺喚我,不想,一入院門,我卻險些栽了個跟斗,整個院子大晚上的連燈都沒亮一盞,烏漆麻黑一片,正待喚丫鬟點燈,卻見院子中央忽地有光亮起,不知何時竟搭了扇素白的屏風,那燈光便是從這屏風背後透過來的。
不消一會兒,但見屏風後踱上來一隊皮影小人,抬著花轎嗚哩哇啦吹著嗩吶,稍後,又上來了一個皮影小人,那扮相倒有幾分眼熟,我思忖之時,但見那小人從花轎裡扶出另一個蓋著紅蓋頭的小人,二人正交拜如火如荼之際,卻上來了一隊人馬,乒呤乓啷一陣打後,劫走了那個男小人兒。
至此,已不是眼熟二字可歸總了……
最後,看見那個男小人兒單騎策馬一路奔來,我竟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念頭,原來,“林教頭雪夜上梁山”並不是最好看的戲,還有一齣戲遠在其上。
正陷在思緒之中,不防見那屏風上儷影成雙,雙雙退去,一時間屏後燈熄,院中華燈齊上,一人自屏風後款款走出,正是裴衍禎,手上還拿著那對紅通通的小皮人兒,脈脈看了我一會兒,開口道:“娘子,這對皮人是我親手刻的,初學刀工不是那麼精細,你權且收下吧。”
我一時怔怔,不知如何動作。
“莫不是娘子嫌棄?”見我未接,裴衍禎忽而眼睫垂了垂道:“若是娘子嫌這做工不好,我明年再做一對,一年做一對,可好呢?”
原來,他這些時日晚歸就是為了學這皮影戲,為了雕這對小人兒。
我忽覺鼻頭有些酸,忙不迭伸手接過那皮影。一時竟覺得,其實裴沈氏還是蠻好聽的。
遂,低聲脫口喃喃:“原來,你不是去偷情……”
是夜,將近拂曉時分我才得以筋疲力盡睡去……讀書人真是太可怕了,翻臉比翻書還快!
孰料,我剛剛勉強習慣這個“裴沈氏”的稱謂不過兩年有餘,裴衍禎剛剛做上揚州城知府,便出了一樁離奇之事。
莫說是人,怕就是神也料不到。
京城朝中不知是誰起的頭,閒聊時說起裴衍禎,說著說著自然便說起了裴衍禎新娶了江南大富沈謙的獨女,扯著扯著還扯到了我早逝的孃親陸姚,這一扯便無邊無譜了,有人竟說印象中裴家當初亦娶過一名陸姓女子,於是,一群窮期無聊的古董老臣竟尋來了裴、沈兩家族譜進行了一番深究。
最後,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裴衍禎是我孃的遠房表弟!
於是,一群闆闆正的衛道士立刻聯名上書,直言裴衍禎和我結親實屬亂倫,傷風敗俗,亂德滅性,更言裴衍禎作為朝中重臣為官一方,實為國家之表率百姓之父母,如此行為豈不叫世人嘲笑我國中無禮法之所在,叫我泱泱大國顏面何存!
總之,洋洋灑灑通篇下來大意便是我和裴衍禎這門親事直接關係國家安危社稷存亡。
皇上一聽,亦覺事態頗嚴重。
第二日,聖旨從京城中快馬傳出,火急火燎飛到了揚州城。聖旨後還附了詳盡的裴、沈祖譜之比照牽連,龐大複雜的看得我頭如斗大亦沒看明白,只曉得一件事,便是,裴衍禎是我遠之又遠疏之又疏的表孃舅。
是以,在皇上這條真龍天子摻和上一爪子的情況下,我的這段親事徹底便告分崩離析。
其實,此事若細想想,不難明白……
總而言之一句話,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皇帝這個行當實在是個缺乏安全感的行當。
我灰不溜秋回返自家打點箱籠之時,總覺著落了件什麼物什,一時卻又想不起是什麼。其後有一日家中照例搭臺唱戲之時我方才記起,是那對皮影小人兒,被我不知忘在了裴家的哪個箱底裡壓著,日後不知要便宜哪個人去……
屈大夫?三公子?
如果說我的第一段婚事堪稱離奇,那麼第二段婚事便算得上是離譜。
彼時,我剛卸去裴夫人的稱呼返回沈家不過幾日,恰逢端午粽子節,八歲的小弟弟鬧著要去城外看賽龍舟,姨娘們嫌熱避在家中砌麻將不願出門,下人們唯恐外頭人多一個閃失沒照看好小少爺擔不起這重責,皆惶惶推脫,是以,最後,只有我一人良善禁不住弟弟哭鬧領了他出門看龍舟。
好吧,其實是我攛掇小弟弟鬧騰的,因為爹爹說我如今不比過去,要低調些穩妥,是以,便不大讓我出門,今日趁得爹爹不在,正是良機。
不想,這一去果然出了閃失,不過閃的不是小弟弟,是我……
端午佳節,烈焰當空,汶河兩岸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