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聽到屋裡一個老太太的聲音:“什麼人!”
其中一個獵戶哆嗦著道:“是個姑娘,許是迷路走失了。”姚妮猛點頭:“我的車軸壞了,借宿一宿。明日天明就走,你們要能送我出山,另有重謝。”這是她想了一路的詞,這會兒說出來倒是很麻利。心想,人多的地方,鬼不敢來的,對吧?
屋門再次被推開,一個穿著一身暗色土布衣服的中年婦人出來了:“進來吧。”
姚妮千恩萬謝,進了屋裡。眼珠子不由往身後瞟,尼瑪,阿飄君不會跟進來了吧?右手食指放到左肩頭,抖著聲音問:“他跟進來了嗎?”收回食指就開始劃十字。
中年婦人跟兩個獵戶都嚇了一跳,膽小的那個,乾脆往裡間跑,死活不出來了,還大喊:“我只看到你一個,不對,我連你都沒看到!”中年婦人倒是膽大,聽獵戶大喊,對姚妮道:“只有你一個,你臉太白了,他把你認成鬼了。”
姚妮嘴角一抽,額上滑下三條黑線,媽蛋!老子哪裡長得像鬼了?!!有了這麼一出,倒是讓姚妮的心情快活了不少,覺得像這麼膽小的人,不可能是什麼壞人,攥著金簪子的手垂了下來。
中年婦人牽動嘴角:“進來罷,外面冷。”姚妮跟著進去了。
屋子正中也是一個火塘,燒著柴,暖烘烘的。姚妮眯著眼,打量了一下,這屋子比之前住的小屋大了許多,也更髒亂一點,氣味自然也十分之不好聞。有得住就好,姚妮看那中年婦人長得居然挺端正,只是表情有些陰晦,端一碗水來給她喝:“凍壞了吧?”兩個獵戶裡的一個還在哆嗦,姚妮扯出一個僵硬的笑來:“好多了。謝謝您了。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中年婦人道:“小青山。”
姚妮又問:“不知道城裡是哪個方向呢?我乘的車壞了,他們去找人拖車來了,我看著亮光就來討口水喝。等有有些心焦,想去迎一迎他們。”一面想,身上還有兩對金鐲子,拿一對來謝他們,換成銀子也值個二、三十兩開外,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款子了。然後到了最近的一個居民點,還要想辦法傳個信給殷家,說她已經從山裡爬出來了,別再讓人家大冬天的進山找了,具體用詞,還要斟酌就是了。
兩個獵戶都看向婦人,婦人不吭氣,往火塘裡添了把柴,才說:“出了山,離縣城還三十里地哩,不急,且歇一宿。餓了罷?吃口熱乎的。”那個大叫“鬼啊”的獵戶怯生生叫了一句:“娘。”婦人沒理他,只對姚妮道:“我們山裡人家,常遇著迷路的人,空屋子也有兩間,今天你就住那裡罷。”姚妮又道了一回謝。中年婦人把她帶到西廂裡去,麻利地點上了火塘,往火塘上的吊鉤上吊上一隻水壺:“你就住這裡罷。水燒上了,那裡有碗,想喝自己倒。”
姚妮笑道:“好。”婦人道:“你先坐坐,我帶他們去張羅飯食去。”姚妮喝了水,越發肚餓,沒來得及客氣,肚子就咕嚕了一聲,不由臉紅。眼睜睜看著中年婦人帶著應該是她兒子的兩個人出去了。
廚下,婦人抖開一包藥加入了一罐野雞湯裡。膽大的那個獵戶道:“娘?”中年婦人冷冷地道:“我剛才摸了她的手,暖的,是人。”兩人都舒了一口氣,膽小的那個問:“娘,這個給留下當媳婦不?”中年婦人點一點頭:“車壞了,來討水喝?騙鬼!誰家把這麼個大姑娘扔路上自己走了?大雪天的,走也不走山路!多半是個逃妾。”
膽小的又問一句:“萬一是真的呢?”
中年婦人道:“那就是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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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婦人自己,就是這麼個苦命的人。當初也是個混江湖的,只是武功不好、靠山不硬,不過是個比小嘍囉略好一點的角色。當年連家與殷家血拼,許多江湖同仁都來看個熱鬧揀個漏,她也跟著自己的幫派一起,半道上遇到了仇家,被砍得亂躥,一路到了山裡,還被打傷了。然後被揀了,逃也逃不了,就成了獵戶的老婆。等到兒子五、六歲了,老獵戶才肯放她出去走走。往外頭一打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連、殷兩家誰也沒滅,倒是雙方嘍囉小弟、看熱鬧揀漏的看客,很有幾家勢力小的□掉了。不幸的是,她所在的小幫派正是其中之一,那還有什麼好說的?留下來唄,反正兒子也有了,家也有了。
只是這個丈夫太可恨,趁人之危,人又粗鄙。一碗藥麻翻了他,也不用刀也不用槍,直接扔雪地裡,就凍死了。然而她又沒多少積蓄,兒子也娶不上媳婦。如今有一個蠢貨自投羅網,不扣下來的是傻子!剛好,當時弄來的麻藥還有剩,統統餵了姚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