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還射殺了一頭大蟲,這身手怕比聶將軍也不弱了。”
即便含著玩笑的意思,卻無疑是挑破趙亮的虛話,多少有些夾槍帶棒。
章煜此時提及的聶將軍,正是德妃聶韶光的親哥哥聶志遠。虛齡二十又七的聶志遠為滿朝公認的武藝出眾,尤善騎射,百步穿楊,不在話下。
端坐在章煜身邊的沈皇后聽言,臉上笑容一時淡了淡,瞥了眼下邊正與淑妃馮卉交談的聶韶光,輕攏衣袖之間已恢復先前姿態。聶韶光察覺到她投來的視線,只笑容愈深,似並不在意。
趙亮哈哈一笑,捏著酒杯的手指不禁曲了曲。他語氣、神色皆是泰然,說道,“陛下無所不曉,定也知道老臣足足喊了十二個幫手。陛下太給老臣面子了,為老臣之幸,老臣再敬陛下三杯。”
他卻更在意章煜說到的狩獵之事,縱然非秘辛,可皇帝掌握到了這些資訊,卻在他的意料之外。這個年輕皇帝,倒是一年比一年不好應付。暗暗思忖間,趙亮接連又是三杯酒下肚。
趙檢就站在趙亮的身旁,從頭至尾一言不發,也是再喝了三杯。他身量比其父趙亮要高上一些,相貌倒有七八分相似。雖是二十五的年紀,但玉質金相,衣冠楚楚,年歲無損風華更添成熟魅力。
與章煜似拒人千里、令人敬而遠之的氣場並不相同,趙檢更多的是會使人生出珠玉在側的自慚形愧之感,以致於讓人覺得他高不可攀,相處時多少謹小慎微。
謝嵐煙坐在一眾妃嬪中間,神色淡淡,也不與其他人攀談。她身體不好,只能以茶代酒。瞧著階上階下的你來我往,她視線偶爾掃過沉默的趙檢,卻終究輕眨了眨眼,掩去心思,低頭隨便用著宮女佈下的吃食。
“臣弟來遲了。”
寧王的聲音驟然響起,埋首半晌的謝嵐煙方不疾不徐地抬頭,隔著舞娘看向了在前邊與章煜、馮太后、沈皇后等人一一行禮的章燁。
章煜與趙亮剛又暗暗小交了回手,趙亮喝過那三杯,章燁終究姍姍來遲卻是來得正巧。他的出現,讓可能陷入尷尬的氣氛瞬間被扭轉。
與眾人行過禮,昂藏七尺的寧王立即笑道,“陛下設宴招待安平王爺與趙世子,遲到為臣弟的不是,到底怠慢了客人,理應自罰。若安平王爺與趙世子不嫌棄,本王便先罰酒三杯可否?”
趙亮連聲稱不敢,寧王卻已接過小宮女遞來的酒杯,但笑了笑,衝趙亮、趙檢一舉杯盞,隨即喝了個乾淨。趙亮便讓趙檢陪飲,也與寧王一般對喝了三杯方才罷休,甚是爽快。
待喝過一場,寧王終於入座,眾人繼續喝開,依舊盡興。章煜的話不多,寧王便從中調和,卻也不減熱鬧與興致。
馮太后見沈皇后似乎有些貪杯,念著她剛病過了一場,不免勸她兩句。章煜聽到了馮太后的話,便看過來,也與沈皇后說,“你多顧忌些身子。”稍一沉吟,又道,“前頭在母后那喝的桂花茶滋味倒是挺不錯,皇后還是喝些茶水罷。”
章煜的話令馮太后展眉而笑,她當下吩咐宋淑好說,“阿好,去煮一壺桂花茶來給皇后緩緩酒意。”宋淑好笑著應話,動作輕快退了下去。
薛良月聽到章煜的話,憶起那日他評論自己的茶藝不精,埋沒了阿好制的好茶。她垂在身側的手便拽緊了裙襬,心裡怎麼都不是滋味,臉上笑意更是勉強。
阿好不知其中有旁的緣故,但桂花茶存在長寧宮,她差了蘭芳去取。之後也沒有著急回殿內,裡頭鬧哄哄的不免吵人,阿好偷了個閒,只是站在外頭欄杆旁吹一吹冷風。
那風急一陣緩一陣,即使不太大,仍是吹得阿好鬢邊碎髮凌亂。她抬手將亂髮順了順別到耳後,便聽到有人喚她,“宋姑姑。”聲音醇厚迷人,有如陳年老窖,別有滋味。
阿好轉過身,只見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隱在暗處,緩步朝自己走了過來。辨出對方身份,阿好很快與對方行禮,說道,“奴婢見過趙世子。”又問,“不知世子有何吩咐?”
趙檢走到離阿好三兩步的地方站定,紅漆欄杆附近掛了宮燈,因而看得清眼前之人無論衣著或是容貌。
他卻背了手,走近後便別開眼去,才道,“一時辨不得方向了,見宋姑姑在此,上前來問一聲姑姑,更衣該往何處?”
阿好不疑有他,看了看周圍,跟著與趙檢指了個方向,解釋說,“世子沿著這邊一直走到拐角處,應當有宮人候著,讓那人為世子引路即可。”
趙檢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一眼,並沒有點頭,反而是問,“宋姑姑若是無事,可否勞煩親自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