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事情,蘭芳和阿好的看法有些差別。先前宮裡頭的傳聞,她也聽說過,卻更不喜那些人在背後嚼舌根。今日見陛下如此的舉動,難免以為傳言或有幾分真,卻更為阿好高興。
“宋姑姑。”捧著東西追上了阿好,蘭芳笑吟吟喚她一聲,見她看過來,方繼續說道,“陛下待姑姑當真有些不一樣呢。”
“此話何解?”阿好擰眉,放慢步子,反問一句。
蘭芳又道,“陛下問也不問,說也不說,但叫姑姑離開,不是一心要護姑姑無事的意思麼?安美人算是陛下新近寵愛的妃嬪了,陛下卻為了姑姑,不惜叫安美人難堪……”
說到後面她放低聲音,想到安美人的舉動,蘭芳卻也疑惑,難道宋姑姑先前是得罪過安美人,否則對方怎麼突然尋事挑釁?到底宋姑姑是太后娘娘的人,尋宋姑姑的不是,不是間接開罪太后娘娘麼?
阿好對蘭芳的解釋,不怎麼贊同。她瞧著仍是平心靜氣的樣子,細細地與蘭芳分析,“你也說了,安美人是陛下近來頗為寵愛的妃嬪。既是如此,陛下又怎麼會為了我而給她不好看呢?”
“你我皆為太后娘娘宮中的人,安美人若尋你我的不是,何嘗不是不給太后娘娘面子?更何況,我並沒有故意推她或者撞她,這是明擺著的。”
“太后娘娘信不信我,你自清楚。事情若真的鬧起來,陛下若想要護安美人,難保不會抹了太后娘娘的面子。可,陛下難道會為了安美人,而與太后娘娘生嫌隙不成?”
蘭芳心裡知道,這樣的事情絕不會發生。如今待在冷宮裡的賢妃,當初便是因為開罪了太后娘娘才落此境地。蘭芳還記得,那時賢妃娘娘風頭正盛,可遠比現在的安美人要風光得多。
一時間覺得阿好分析得在理,又疑心陛下的那句話,蘭芳雖點了點頭,但仍是遲疑著道,“只陛下又說了那樣的一句話……”
阿好卻是一笑,“這不是更好懂嗎?我既是太后娘娘身邊的人這樣一個身份,陛下說安美人的那句話,言下之意,不正是說安美人得罪不起太后娘娘麼?”
蘭芳當下恍然大悟,連連笑著點頭道,“還是姑姑聰慧,看得明白。”聽得阿好說,“方才的話,可千萬不要往外亂說。”她很快頷首應是,立下了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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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章煜聽不到阿好的這些話,否則怕又得受了刺激。
他往長寧宮去的一路上皆臉色沉沉,呂源和呂川冷眼瞅著,對宋淑好皆近乎肅然起敬。
後宮裡敢正面頂撞陛下的,宋姑姑是頭一人。惹怒了陛下,沒有主動求和,反而是陛下先出手相護的,宋姑姑是頭一人中的頭一人。光是這份能耐,絕對不容小覷,也絕不敢小覷。
章煜沒有管他們是什麼心思,卻自己暗惱了一回。奇了也怪了,那一日是叫宋淑好給惹著了,他不至於計較到現在。
但當時她那副倔強堅定的模樣,時不時要在他眼前晃上一回。還有那時她身上的如蘭之馨也總似在鼻尖縈繞,手指碰及她肌膚的滑膩觸感亦揮散不去。
當真見了鬼了,章煜恨恨地想著。
什麼樣的女人他沒有見過,什麼樣的女人他沒有碰過,投懷送抱的那麼多,偏生惦記起了這個人。重活一輩子,越活越回去了。
見她被安秋桐尋隙挑釁,對上安秋桐盛氣凌人的姿態也是副無害的模樣,瞧著就覺得鬧心。有太后撐腰卻不驕縱當然是好,可時時皆是易欺負的樣子,真叫人憋氣。
最令章煜窩火的是,因為在他最落魄的時候,宋淑好哪怕犧牲自己也要救他,這份情他不能不當一回事。那麼就看不得她被任何人欺負。對她好又不領情,自己還沒法看著她不好,真是說不出的憋屈。
到底算是欠了她,待遲些日子,替她指一門好親事,他也就可以撒手不管了。章煜大步走進長寧宮內,將與宋淑好有關的想法盡數收起。
馮太后見是他來了,便笑道,“陛下今天怎麼有空?”旋即吩咐薛良月,說,“泡一盞桂花茶來,前些日子阿好準備的那個。”
“再怎麼忙,也該與母后請安才是。”章煜與馮太后問過了好,一撩衣襬坐下,轉而卻說,“朕今日收到訊息,安平王與世子趙檢不日便會到臨安。”
“算著日子倒是比往年略早了些,卻也差不多了。”馮太后意態閒適,不疾不徐說道,“這趙世子似乎年紀也不小了,前世子妃去了得有五六個年頭了罷,他到如今都不曾再娶,也是痴情。趙世子一表人才,陛下該多關心關心才是。”
章煜淡淡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