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確認一件事。
“涉江,打些水進來。”傅珺將稿紙翻轉過來,提聲吩咐道。
一直守在門外的涉江鬆了口氣。傅珺關在房裡整整一天,她實在有些擔心,如今聽了這一聲喚,便知傅珺這是忙完了。
一壁想著,涉江一壁便應了聲是,不多時便親自捧了個小銅盆進了西次間,將銅盆輕輕擱在案上,復又垂首退了出去。
銅盆裡盛了半盆清水,映出滿室的暮色。傅珺將寫滿了字的紙浸在水中,待墨跡洇化、字跡全消,方才將紙取出揉成了一團。
到目前為止,理論工作已經基本完成,然實踐工作卻仍需一步一步推進,不可操之過急。當然,有些事情這時候卻是可以做起來了。
沉吟了片刻,傅珺便又在案前坐了,抽出一張素箋,提筆寫了起來。
要寫的內容很多,然而她卻寫得極快,不多時便寫好了信,吹乾墨跡後便裝進信封,以火漆封好並印上一朵海棠印鑑,將楚刃叫了進來,著她將信送給王襄。
楚刃領命而去,傅珺的心裡卻仍有些發沉。
好在時間還早,一切應該還來得及佈置,而她此前犯下的錯誤,如今亦並非不可補救。她一面暗自思忖,一面又抬頭望向窗外。
青磚牆上爬滿鳶蘿,一些細細的花朵在暮色中綻放,香氣芬芳。
只是,這荼蘼的味道卻並不能令她心情舒暢,她凝眉望著磚牆外的那一線天空,面上的神情十分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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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過後沒幾日,傅珺便接到了李娘子送來的訊息,四月初十,平南侯府三爺傅琮大婚。
說起來,傅琮今年已經二十歲了,此前因一直在山東求學,婚事便耽擱了下來。去歲傅琮終於回了京,準備參加三年一度的武舉考試,他的婚事也在張氏的張羅下敲定了,訂下的乃是一位通政司參議的女兒。
那通政司參議官職雖只得五品,其母卻是定西侯府的正經嫡出姑娘,背景可謂深厚,與平南侯府稱得上門當戶對。這門親事難得地得到了傅莊與張氏雙方的肯定,從議親開始便走得極順,婚期便定在了今年開春。
接到這個好訊息,傅珺自是歡喜,便叫人開了箱籠,挑了一對寓意吉祥的雙魚戲蓮羊脂玉佩權作賀禮,著涉江與沈媽媽一同送了過去,又將楚刃叫進來,悄悄吩咐了她幾句話。
第709章
不幾日便到了正日子,傅珺一早便回了平南侯府,這也是大漢朝的風習,出嫁女回孃家參加婚宴,通常只坐半日的席,晚上那一頓卻是不吃的。
馬車方一駛進永寧巷,便有喧闐的笑語人聲撲進車簾。傅珺撩起窗紗的一角向外看去,卻見平南侯府大門的門環上繫著絳色纏金線如意百結絛,匾額下挑著簇新的絳紗燈籠,寫著斗大的喜字,寬闊的巷子裡車馬往還,十分熱鬧。
長房長媳鄒氏早得了信兒,在儀門處接了傅珺,姑嫂二人說笑了幾句,便乘著軟轎來到了霜風夢曉軒。
霜風夢曉軒裡此時恰是環朱繞碧、脂香粉凝,坐了滿滿一屋子的女客,傅珺先去拜見了侯夫人並張氏等人,便被招呼著坐在了侯夫人左下首的位置。
傅珈正在一旁陪著宜興伯家裡的幾位女眷說話,她與傅琮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自是要幫著招待客人。傅瑤則坐在離傅珺不遠處,此時便湊上前來,將一柄團扇掩了半面,向傅珺輕語道:“四妹妹你快瞧,二姐姐身邊又換人了。”
傅瑤不說傅珺也注意到了,傅珈這一回帶出來的是個生得極秀婉的女子,巴掌大的小臉兒,面板細白、眉眼精緻,穿了一身鵝黃卷草紋輕羅褙子,腰畔上的那枚仙鶴牡丹粉玉禁步水頭極佳,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這一個說是姓康,才提上來的,原先是針線上的丫鬟。”傅瑤一面悄聲說著話兒,一面以手肘拐了拐傅珺,“我聽人說,上次的那個孫姨娘前些時候染了重病。人已經送去莊子上了。”
以韓嬴那種喜新厭舊的脾性,人不在跟前他是絕對想不起來的,孫姨娘若想再回韓府,只怕是不大容易的了,甚至可以說是絕無可能。
傅珈在韓府可算站穩了腳跟,她今年二月生了一對雙生子,如今正是母憑子貴。若為非了傅琮的婚事。韓夫人也不捨得放她出來。
望著傅珈的盈盈笑臉,傅珺心中思緒萬千,轉首向傅瑤笑道:“這裡好生氣悶。我去外頭散一散,三姐姐可要同去?”
傅瑤便在團扇後向傅珺做了個鬼臉,悄聲道:“四妹妹還是這般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