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便與傅珺攜了手,兩個人逶迤而去。
傅珂遠遠地看著她們的背影,唇邊的淺笑始終未散。
含著這樣一個淺而溫和的笑意,她步履款款地出了屋,回到了秋夕居。
“姑娘是回自己的屋子,還是去太太那裡?”一個媽媽上前問道。
往常的這個時候,傅珂慣常是要去鄭氏屋裡做針線的,不過今日不巧,鄭氏才喝了藥,已經睡下了。
傅珂想了想,對那個媽媽笑道:“我還是去母親屋裡吧。”
那媽媽應諾一聲,傅珂便帶著人進了鄭氏歇息的西次間兒。
屋子裡點了安息香,鬱郁的香氣像是帶著極重的分量,壓得房梁都低矮了幾分。
傅珂在鄭氏的床邊坐了,丫鬟遞上針線,又在旁邊的案上備好香茶細果,一應安置妥當便自退出了屋子。
床前帳幔半垂,錦一重、紗一重,虛虛實實、明明暗暗,傅珂的身影被帳幔掩著,亦變得有些虛幻不清。她將身子往裡靠了靠,紉上線、拈了針,細細地縫著手裡的襪子。
那是她為鄭氏做的。如今的她,唯有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才能覺出些許的自在。
第581章
窗屜子開了小半扇,明亮的光線斜射進來,透過紗幔上繡的蓮花,映在傅珂手裡的素襪上,也是一朵蓮花。
傅珂恍了恍神,那襪上的影子忽然一動,竟幻化出傅珺的臉來。
傅珂嚇了一跳,停了針線凝神看去,傅珺的臉卻又消失了,那影子又再一動,便又成了一張昳麗俊美的臉。
傅珂痴痴地望著那張俊顏,唇邊漾出了笑意。
若這俊美的男子是為她而來,只對她而笑,那該有多好。
這念頭方一浮起,襪子上的臉忽又變了,俊美的男子已然不見,卻浮現出了昏睡的鄭氏的臉,那張臉蒼白中泛出灰,枯槁如死屍。
傅珂嫌惡地蹙了眉,手裡的針已經狠狠刺了下去。
銀針穿過,那張她曾經無比眷戀,而今卻萬分憎惡的臉,終於消失了去。素襪仍是素襪,蓮影仍是蓮影,那帳中昏睡的人,亦終是昏睡不醒。
傅珂低平的眉眼向下壓了壓,壓下了眸中的那一絲怨毒。
用得著她的時候,便對她百般驅使,凡事都由她這個女兒擋在前頭。如今她回來了,被人當囚犯般地看著,身家性命任由旁人拿捏,眼睜睜看著風光都被別人搶了個乾淨,而她卻只能永遠縮在她那個所謂四姐的陰影下,像個乞兒一般討好。
這時候,她最需要的便是鄭氏的支援,有了嫡母在前,那個所謂四姐總要顧忌一些。可誰想鄭氏卻變成了傻子,除了吃和睡,便只是發呆,一整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初時,傅珂還以為鄭氏是在做戲。然而沒過多久她便知道,鄭氏是真的傻了,心智之弱還不如稚兒。
她猶自不信,亦曾多次冒險試探,用針刺、打耳光、掐她身上最隱秘的地方。
然而,鄭氏除了會叫一聲痛。便再沒其他的反應。
在最需要她這個嫡母出面的時候。鄭氏卻成了傅珂最大的累贅,不僅是身體上的,亦是精神上的。
她從沒有恨過一個人,像恨鄭氏這樣的深。
為什麼她總是這樣狠心。總會棄自己的女兒於不顧?
當年改嫁傅庚時。鄭氏便想要將她留在程家。那程家窮得連飯都快吃不上了,她竟也忍得下拋下女兒而去。後來進了侯府,鄭氏又拿她當槍使。利用完了便任由她去了山東,這兩年多年,信都寫得寥寥,根本便沒管她這個女兒的死活。
好容易她熬到了回府,鄭氏卻又變成了這樣,一點忙也幫不上。
傅珂狠狠地捏住了針。
早知如此,當初她又何必豁出命去幫鄭氏?她為鄭氏做了這麼多,如今不過想求一點點回報,卻已是再無可能。若鄭氏現在還好好的,有她幫忙籌劃,那冷峻昳麗的孟三公子,這般天賜良緣,說不得便能落到她傅珂的頭上。便是婚事不成,攪黃了它,讓她的所謂四姐得不著好姻緣,亦是好的。
而現在,她的四姐終身有靠、前途光明,而她這個侯府嫡出五女,卻只能坐在這陰暗的、瀰漫著腐爛氣息的房間裡,陪在一個活死人的身邊。
傅珂用力地刺下銀針,帶出一根細長的月白絲線。
現在的她,除了做這些事情,已經再無別事可做了。而每思及此,她的心底便會泛出深深的寒意,仿若那床上躺著並非鄭氏,而是傅珂自己。
傅珂忍不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