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紅袖忙上前來,藉著替她理衣裳的功夫,在她手上輕輕拍了拍。
傅瑤一怔,看了紅袖一眼,卻見紅袖向她打了個眼色,又朝傅珺那頭努了努嘴。
傅瑤便順著她的示意看了過去,驀地省過味兒來,面上的怒意便換成了興味。她對傅珈微微一笑,也不與她計較,便自離了桌子,尋了個靠窗的座兒坐了,揀起一隻白瑪瑙纏絲梅花杯來,叫紅袖倒了茶來喝。觀其姿態神情,真真是好整以暇,全然一副看戲的作派。
傅珈盯著傅珺頭上的釵子,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問傅珺道:“四妹妹,你頭上這釵子……”
傅珺一笑,“好心”地提醒她道:“二姐姐怎麼忘了?方才不還問我釵子去哪了麼?我說我嫌釵子重便先拆了,這會子時辰不早,我便戴上啦。二姐姐瞧瞧,好看麼?”
第042章
傅珈咬住嘴唇,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沒當場發作出來,點頭強笑道:“好看。”說罷便也離了桌子,沉著臉坐去了榻前,藏在袖子裡的手死死地擰著帕子。
死丫頭!賤丫頭!她明明叫人將釵子扔進後湖裡,怎麼又回到這賤丫頭手上了?難道這釵子竟有兩支?
不,這不可能。傅珈立刻搖頭否定。
從別莊回來後沒幾天,她在祖父那兒頭次見著這支髮釵,聽那送東西的人說,這釵子乃是南洋名匠之作,舉世唯此一件。
當時傅珈便一眼瞧中了,只可惜祖父那天事忙,只叫父親領著她先回去。她還央求過父親,請父親去向祖父討了這釵子。
不料第二天父親卻說,祖父將那一匣子東西都賞人了,傅珈聽了,惆悵了好一段時間。
她萬萬沒想到,祖父竟將那匣子東西給了三房。明明她才是嫡支嫡女,身份最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應該是她的;明明是她先看中的釵子,怎能落到傅珺手上?她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所以她逼著傅珍幫她,在竹林里弄了一場亂出來,又讓自己親手提上來的心腹去扔掉釵子。
傅珈至今還記得,當她支開珊瑚,將髮釵握進手裡時,心中那種滿足與快樂,竟遠遠超出了釵子本身。她當時滿心裡想著的,皆是傅珺發現釵子不見了之後那哭喪著的臉與灰敗的表情。
只要一想起這些,她就興奮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本以為這是個巧之又巧的算計,叫那賤丫頭吃個暗虧,有苦說不出。可現在又是怎麼回事?那原應躺在後湖水底的釵子竟又回來了,好端端地插/在那賤丫頭的頭上。
傅珈轉過眼眸,狠狠瞪了環兒一眼。
環兒嚇得一哆嗦,忙低下頭去。
傅珺根本沒理會這對狗女女的互動,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事情似的拍了下手,道:“哎呀,方才我過來的時候,瞧見祖母正在試抹額呢。”說罷又笑吟吟地對傅珈道:“二姐姐針線活兒最好啦,祖母說不定正在試你做的抹額呢。”
以傅珈此刻的心情,恨不能將傅珺頭上的髮釵扔在地上,再狠踩幾腳才好。此刻,看著傅珺甜甜的笑臉,傅珈只覺得無比刺眼,刺得她根本坐都坐不住。
她站起身來,勉力維持著面上的笑意,笑著道:“可不是,那我可得過去看看。”說著便起了身,帶著珊瑚與環兒往明間去了。
傅珍看了傅珺一眼,又看了看離開的傅珈,猶豫片刻,也帶著春煙跟了過去。
方才還笑聲不斷的東暖閣,一剎時便冷清了下來,只剩下傅瑤與傅珺兩個主子並幾個丫鬟。
傅珺便看著傅瑤,笑問道:“三姐姐怎麼不跟著去?”
傅瑤看戲看得正好,心情十分放鬆,聞言便捧著茶盅喝了口茶,閒閒地道:“四妹妹又怎麼沒去?”
傅珺一笑,不再說話。
傅瑤停了一刻,便擱下茶盅,起身踱到傅珺身邊,看著鏡中的傅珺笑道:“四妹妹這釵子好生精緻,不說我都沒注意到。”
傅珺噗地一笑,道:“三姐姐說笑了。既是精緻,又怎會沒注意到?可見在三姐姐眼裡,這釵子並算不得好。”
傅瑤便冷笑道:“我自來不愛盯著人瞧,不像那起子眼皮子淺的,天天盯著別人穿了什麼戴了什麼。一股子小家子氣。”
傅珺深知她說的是誰,對此言更是深以為然,便讚歎道:“三姐姐果然有大家子風範,竟是個女中豪傑,視金錢如糞土,妹妹自愧不如。”
傅瑤便欺上來捏她的臉,又呵她腋窩道:“你這是編排我呢,看我怎麼治你。”
姐妹二人便笑鬧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