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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片於天地間飄灑,將錦暉堂裡板正的黛瓦青牆,也化出了幾分水墨江南的氣韻來。

闔府上下皆在這天煥然一新,人人皆著了新衣,那柱上貼的聯對,門上油的桃符,燈籠裡燃的紅燭,亦皆是新的,很有種新年將至、氣象一新的感覺。

宋夫人並未食言,還真請了一支坤班兒小戲兒來,便在錦暉堂前搭起戲臺,懸了大紅的燈籠,又燒了兒臂粗的紅燭,將整個四進院子照得雪亮。王襄的兩個兄弟亦攜家帶口,男在前院兒,女在後院兒,將府裡擠得滿滿當當的,一家子過起了節。

宋夫人年歲大了,頗喜人多熱鬧,此刻見眾多親朋在側,那臉上的笑便沒停過,又叫王寧與王宓坐在她跟前,一個篩酒,一個揀果子,與孫女兒說笑不止。

那姜氏姐妹今日也打扮得花團錦簇,頭上皆戴著簇新的絹花兒。姜嫣穿著茜草色的襖裙,姜姒則是真紅色的長褙子,姐妹二人收拾得十分鮮亮,亦跟在宋夫人跟前湊趣說笑。若有那不知情的,定會以為這兩個是宋夫人的孫女兒。

傅珺不在這熱鬧的中心。她揀了個稍遠些的位置,手裡拈著個如意果兒,時而便咬上一口,權且為自己找個事情做。一面打量著周遭的人與物,一面有一搭無一搭地聽著臺上戲文咿呀。

此時,那臺上正演著一出《春草報花名》的戲,說的是個叫春草的小丫頭外出踏青看花,偶遇著花神下凡,化作個黑麵粗漢與她賭花名兒的故事。

這戲文聽的便是個口齒,那扮作春草的小旦扮相俏麗甜美、聲韻甜糯清爽,開聲吐口真如那黃鸝輕囀一般。

這還不算什麼,最叫人稀奇的是那扮作花神的大花面,卻是個叫做寄蝶兒的小姑娘,才只得六歲,站在那裡比小旦足矮了一個頭。她的一身行頭皆是定製的,唯髯口嫌大了些,直掛在腰間,瞧來頗為滑稽,一亮相底下便齊齊笑了起來。

這寄碟兒雖年幼,那身段口齒卻十分工整,手眼身法步一處不錯,開口數花名兒時,那一字一句便如滾珠兒一般,皆落在那板眼兒上,更兼童音稚嫩,底下的女眷們便又是笑又是叫好的,十分熱鬧。

待一齣戲唱罷,宋夫人便專門賞了這寄蝶兒一串銅錢,又叫人領了她過來說話。

這小丫頭雖年幼,倒是見過幾分世面的,見禮問好不慌不忙,宋夫人瞧著更是稀奇,便問她道:“幾歲了?是哪裡人?家裡還有何人?”

那寄蝶兒便道:“回老太太的話,奴今年六歲了,原是福州人,家裡的事都不記得了。”

第163章

那班頭兒便上前陪笑道:“老夫人莫怪。這孩子的爹孃皆沒了,因家裡還欠著債,她叔嬸便將她抵了債。”

宋夫人聞言倒有些唏噓起來,嘆道:“可憐見兒的,連自己爹孃都不記得了。”

那班頭便也跟著嘆息道:“老夫人說得正是。這孩子確是個可憐的。她娘去的時候,肚子裡還懷著一個呢,原本好好兒的一家子,便這麼散了。”

老夫人聽了,愈發起了同情憐憫之意,忙又叫人賞了那寄蝶兒一錠銀子並兩碟新鮮果子,又對那班頭兒道:“這是我賞她的,快叫她下去歇著吧,小孩子家家的這大晚上的唱了半天兒,想也累了。”

那班頭便領著寄蝶兒謝了又謝,口中直道宋夫人是“活菩薩”,直把老太太哄得滿心歡喜,這才下去了。

此時那臺上又開了鑼,卻是一出熱鬧的武戲,宋夫人便又撇開這事,專意看起戲來。

那戲唱到一半,時辰便也到了子時。府裡早有下人備好了新換的銅錢,俱都散放在笸籮中,還叫了兩個高壯的僕婦舉了長竿子,上頭掛著一整串的鞭炮。

待子時一到,家下人等便撒銅錢的撒銅錢,放鞭炮的放鞭炮,前院男客那裡還放起了煙口,一時間滿府皆都是“噼啪”聲,直震得人耳鼓生疼,宋夫人不由開懷大笑。

王宓見宋夫人歡喜,便膩在宋夫人身邊撒嬌,直道叫玩擊鼓傳花,又說要行酒令。

宋夫人原就是允了的。此時如何會駁了去?便叫人搭了大圓桌過來,眾人團團坐了。喚了那寄蝶兒過來擊鼓,眾人行了幾回酒令。又玩了幾回擊鼓傳花,那外頭的天色便也微明瞭,這一年的除夕守夜,便也在這一片喧囂熱鬧裡收了梢。

時至正月,家家不動火、不動針線。傅珺每日裡除了去錦暉堂請安之外,便窩在幄葉居里讀書,或看著青蔓她們玩些小女孩的遊戲,日子過得倒也逍遙。

卻說這一日乃是正月十四,因次日便是元宵節。姑蘇府亦是有花燈街市的,府裡的女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