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誘威逼。軟硬兼施。
黃錦終於低了頭:“奴才這就去,”他有些不放心皇帝,回頭瞧了一眼,眼眶都紅了,“若是陛下有什麼事,外頭都有人候著呢,王妃只管出聲吩咐。”
李清漪點點頭,送了黃錦一步三回頭的離開。然後,她才轉頭環視了一下屋內的人——隔了幾層金紗帳,幾個身材高瘦的太監都是恭恭敬敬的低著頭,守在幾步開外的地方。一幅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模樣。
李清漪彎了彎唇角,露出更加溫柔的笑容,藉著給皇帝捏被角的功夫低下頭,伏在皇帝耳邊輕聲笑道:“陛下,您知道我等這一天有多久了嗎?從貝貝死,我就一直在等這一天。”
從貝貝死,我就一直在等這一天。這句話彷彿是雷霆,一下子落在玉熙宮裡,落在皇帝的心頭。
皇帝本是一直閉眼養神,甚至連黃錦和李清漪適才的對話都不曾理會。可他聽到這句話,呼吸忽的一變,不由得睜開眼睛,喘著粗氣,瞪大了去看李清漪。
在他的目光下,李清漪從容不迫、整好以暇的回了一笑。
她本就是世間罕有的美人,眉目宛若墨畫,櫻唇不點而朱,一雙杏眸好似一泓碧水。而她笑起來的模樣更是動人,似春光、似夏雨、似秋水、似冬雪,可以令人想象到人間四季一切溫柔並且美好的事物,讓鐵石的心腸都生出溫情來。
本就昏暗的內室都因她這一笑而蓬蓽生輝。
李清漪手裡抓著柔軟的緞面被角,慢條斯理的接著說道:“貝貝死的時候,我是真的想過和她一同去的。可是我不忍心也不甘心——不忍心丟下王爺和家人,不甘心讓害死我女兒的人繼續風光暢快的活著,憑什麼死的是我和貝貝而不是他們?”她溫柔的垂眸看著皇帝,溫聲細語,可言辭卻宛如刀劍一般鋒利無情,“貝貝死的時候,您一定很高興吧——像您這樣把道士扶鸞算命的胡言亂語奉為準則,無情無義,自私自利,置血親骨肉與不顧的人,真真是世間罕有。”
皇帝的眼珠子幾乎都要瞪得突出來了,他冷厲的看著李清漪,恨不能用目光將她凌遲,喉中也不由得發出“哬嗬”的聲音。
李清漪的語調依舊是不緊不慢的:“不過,仔細想想,您這一生又對得起誰呢?陳皇后、張皇后、方皇后,本朝以來,怕也只有您又廢又立,前前後後立了三位皇后,而且每一個都沒有好下場……”她頓了頓,又接著講,“還有莊敬太子、哀衝太子,也是他們倒黴,竟是給您做了兒子,生來便體弱,早早就去了。至於裕王殿下和過世的景王殿下,他們自出生起,又何曾有一日得過您真心的寵愛?”
皇帝恨恨的瞪著她,幾乎要去堵住她的嘴巴。
李清漪不由揚了揚長眉,語調越發的溫柔:“妻子、兒女,您想一想,有沒有一個是你對得起的?至於兄弟——陸炳是您的奶兄弟,同您一起長大,救過您的性命,可他是怎麼死的,您敢和人說一句嗎?他是替您試用丹藥,壯年而死,連死因都要不能公之於眾。至於大臣和百姓,”李清漪眨了眨眼睛,掩唇笑起來,“這上面,海瑞倒是說得很清楚——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您一心修道,妻兒棄之不顧,兄弟死活不理,天下百姓亦是置於一旁。可您最後修得如何?不過是修成了一個孤家寡人,人人恨之入骨的獨夫!如今病重垂死,邊上陪著的也就只剩下我這一個毒婦。”
再一次聽到李清漪那幾句刻薄至極的話,皇帝的眼睛幾乎都有氣得翻白了,他緊緊的抓著被角,竟是從喉中擠出一個艱難的字來:“……你!”
可這聲音太低了,外頭的人也不知是沒聽見還是當做沒聽見,仍舊是一動不動的垂首立在那裡。
李清漪沒有理會,反倒抬抬手替他重又捏好被角,眉目含笑:“陛下何必如此?您做了一輩子的孤家寡人,宮內宮外,從來都是恨你畏你之人。如今裕王即將登位,外頭那些人就算真的聽見了,又怎麼會冒著得罪我這個裕王妃的危險為您說話。”
皇帝抓著被角不放,骨節都開始發青,一張臉更是漲的紅了起來。這一刻,倘若他有一分的力氣,他恨不能直接就從榻上起來去掐李清漪的脖子,倘若力氣再小一點,他恨不能自盡了事不必受著零星的侮辱。可是現今的他連被角都抓不住,只能無力的躺在那裡,聽著李清漪鈍刀子割肉一般殘忍的話語。
李清漪動作輕緩的把皇帝抓著被角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扳開,重新放回被子裡,然後才慢慢的介面說著:“我知道,您馬上就要死了。認真想了想,有些事情還是要和您說一聲為好。好教您能走得安心……”她說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