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雀磬還在稀奇,這人心性冷,幾時又變得如此怪。
她唯有獨自上藥,想若換了當初那人,見到自己這般傷痕累累,該會有多麼難過。
以前看不見,常常弄傷自己,她第一反應從來不是對不起自己,而是對不起馬含光。望著如此自己倒抽冷氣,她的小師弟又該心疼了。
只是那人現在何處,世間茫茫怕是再尋不見。
另一端馬含光步出房門,喉中血氣再難壓抑,一口噴出。
他身上斷了兩根肋骨,強自忍耐本也不是難事,可誰叫他突發奇想要於別人身上懷念另一人影子,那伍雀磬以為並不相似的表現,根底裡還是牽動了這人塵封麻木的那根神經。
馬含光想見她,從未有一刻如此之想,他以為自己壓下了,便是有心人拿了栩栩如生的描摹畫像他都可無動於衷,可為何是廖菡枝?
興許是之前那場夢。
他並未坦誠,短短一瞬的入眠,他也是有夢的。
其時丐幫,師姐立於君山之巔的高櫓上向他招手,喚他回頭。
他一遍遍地想要停下腳步,想要回頭一顧,然而全不能夠,那人便在身後,而他只能向前,永遠無法回頭。
待夢被攪擾,臨要清醒的那刻,他才有了反抗之力,驀地轉身,那高櫓之上已再非伍雀磬身影。
卻是稚齒婑媠、姿儀豆蔻的廖菡枝。
馬含光由夢中睜眼,夢境成為現實,碧落黃泉,什麼都不存。
而他仍要前行。
……
伍雀磬房中細緻地為自己上了半天藥,也不見那人迴歸,雙眼便不時地於門扉上流連。
她一身傷患痛得也無睡意,索性咬牙起身,一瘸一拐出門尋人。
步出房外其實就有些後悔,幾番呻/吟欲吐口之際都被她壓回喉間。
她此刻是無親無故的廖菡枝,無人會憐憫她,撒嬌也要有物件,她沒有那個人。
馬含光居所是典型的小林深處、流水人家。樹木向天而生,姿態各異,春日也談不上繁茂,灌叢卻多,好在也不阻視線。伍雀磬一眼可辨數里,只是夜色尚深,那人衣色慣常暗沉,尋起來著實費些眼力。
馬含光衣襟染血,便也未走遠,一人浸入了溪水間。
那水不深,頂多沒過他腰線,他未沉下去,只是站在水中央。
伍雀磬瞧見時,他也不過光/裸了半身,長久而靜默地立著,再沒了白日時揮斥方遒的氣派。
馬含光曾待伍雀磬溫柔又暖心,但骨子裡卻也容不下一絲半點的示弱,許多事不是一夜之間養成,他不許自己敗退不給自己任何鬆緩的餘地,倒是與生俱來的。
然而眾人面前怎麼爭怎麼搶,夜半時分也不過如此孤寂,天地再大,他與水中獨影又能如何作伴,臨了不過一場空。
伍雀磬試過死,才知什麼比死更為可怕。
☆、第33章 誤導
伍雀磬岸上立了好一陣,才見馬含光動作。
夜色悽迷,春溪泠清。馬含光生得不差,卻及不上水波中一身修長緊緻的好曲線。
他也有寬闊臂膀,體魄健碩,只是平日衣裳捂得嚴,從來只覺高挑消瘦而已。
如今一背烏髮披落入水,半遮半掩間更有了那層綽約不顯的美好。
伍雀磬看得光明正大,她曾囫圇撫過他的身子,難道還看不得?
馬含光匆匆清洗便淌水回岸,伍雀磬眼睜睜看對方夜幕中迎面而來,緊實腰線,蒼白皮囊,下身衣料貼覆,匆匆一瞥也知那雙腿的長而有力。
她給他遞上衣衫,他接了,相當自然按了按她頭心。
雖則半個字也無,伍雀磬跟著他,想他冷心冷情又能指望什麼,卻恍神時忽被人一把抱起。
馬含光身上全是清冽水汽,嗅一遭也覺舒坦,伍雀磬便未抗拒,駕輕就熟勾住他後頸。
這人回房後便取了新衣替換,未成人的姑娘把眼一閉,背過身去,他瞟一眼,眼波里全無溫度。
既然一個人硬的不吃,打死打殘都打不服,那又何必一條路走到黑?馬含光曾想過換人,但換下來的那個就當真比這個強?他不想在一棵樹上吊死,卻也不願為了未知賠上一步好棋。
伍雀磬有什麼毛病他這幾日也算略有心得,這位少主吃軟不吃硬,他掄起藤條她會急眼,可如果他受傷了呢,於對方眼中,自己又成了與那些路人傷患一般得可憐。
真是年少,柔軟又天真。
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