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都被她錯過了。
什麼重來一世,不負這世間大好河山,不走那當年歪曲之路,伍雀磬偷眼瞧了身邊漠然闊步之人,值不值得,唯有走下去。
烈陽很曬,萬事萬物都變得明亮又耀眼,可惜海風只管那礁岸沙灘上的一點區域,稍一遠離,便熱得人只想躲藏。
馬含光與她從人群間穿過,零星的言語俱是有關砌沙、淘沙、雕沙大賽的訊息。似乎是東越沿岸的一個傳統,每年雨季未至前,此地各勢力不比人多、不比刀劍、也不比財粗,只比細沙雕砌出各種擬人擬物的形態,是兵不血刃卻又各方競逐的一場友好較量。
就連萬極的東越分壇都參與其中。看來遠離內陸,那所謂正邪不兩立的分野也沒有那麼鮮明。原本當地人就過得悠哉又富足,養珠、捕魚、通商,總有一種簡簡單單安居樂業的方式,誰願意吃飽了撐的沒事打打殺殺。而萬極七間分壇,最早一間便落地此處,多年經營也成為最為富庶的一座分壇。
碼頭出來便是寧海村,熱鬧又格外簡樸的小村,木造的房屋,最高不過兩層。村中種滿各種芭蕉、沉香、鳳凰木,村正中有棵碩大無比的老榕樹,枝繁葉茂,篷蓋四方。其上掛滿連串彤紅的燈籠,以及村民許願的寶牒,一眼可見的紅紅火火。
樹旁陰涼處有人搭出戲臺,咿咿呀呀的唱段聽得伍雀磬走不動路。
如此簡質樸已極的屋舍與村景,才襯托出其比鄰堡壘一般的萬極東越分壇,圈地百里,石牆高壘,有如龐然大物。
☆、第46章 競爭者
東越分壇宋壇主捏著鼻脊樑,目送那位看似滿面春風、實則胸有深壑的沈尊使出門口。
在這些總壇的能耐人面前,他們小小分壇向來只有前倨後恭的份。無論獨霸一方的實力何等雄厚,踏入萬極門檻,一條命已經握在了別人手裡。尤其是他們這種手掌實權、牽一髮可動全身的分壇主腦,每逢喜事一顆玄極金丹錦上添花,攤上任務,卻有大把的無極秘寶等著你。所謂秘寶,時限內不得解藥,樣樣是催命的毒/藥。
所以這位宋壇主才希望早早送走沈邑那尊大佛,小廟裝不下大和尚,總壇密使不是人人伺候得起的。
而如今,沈密使自己給自己撂下道難題。還得多虧他日日賴在分壇不走,結果弄丟了琳琅莊那位大小姐,終於也算親身實踐了回夜長夢多。
“壇主可怎麼辦,大小姐就這麼地回了孃家,沈尊使這一去逮不回人,咱們整個分壇豈不跟著遭殃?”
手下人垮著張四方臉,宋壇主聞言回頭,削長面龐抖了抖山羊鬚,慢條斯理:“這第一,壇主我沒事,不怎麼辦。第二,大小姐出嫁了麼,回孃家?回你爺爺的她哪門子孃家?!”正愁氣沒地兒撒,一次性將四方臉揍成大餅臉,宋壇主於心中暗下決定。
……
另一端尊使沈邑步履款款行下高階,一襲淡紫輕衫,灼灼日曜不減其顏上半點淨透。
沈邑人未近,便已遠遠瞧見分壇正門外正受人盤查的一名烏衣男子。
男子長身矚目,不爭不執卻自有威勢,一群守衛間更似珠玉落入了瓦礫,孤松俊逸於高嶺。
“這人倒是益發生人勿近了。”沈邑嘟囔,有烈日高懸,半分容易也不見他施展武藝,這回卻是踩著步法,一瞬換影,一把搭上了烏衣男子的肩:“你可算來了!”
馬含光抬眸,光線太強以至他微微眯眼,那本是相當冷厲的眼,眯得修長,卻是令尾梢處稍帶了幾分柔媚與易親近。
“他們可是為難你了?我就說這幫嘍羅最會找麻煩,狗眼都長到了頭頂上,連你的路也敢擋,看來都不想活了!”
馬含光半句話未說,半個字未吐,沈邑已先挽了袖子指著分壇守衛要算賬。
馬含光未制止,卻是沈邑忽地想起來:“君山的那位少主呢?”
“這兒呢。”沈邑還當自己該聽見一聲千嬌百媚的應答,興許還摻著股奶聲奶氣,再一想十二歲也並不小,原就該有這股清脆爽利與英豪之氣。
隨話落,馬含光後腰際鑽出顆腦袋——這一路上是得吃多少苦、抑或遭了馬含光多少刻薄,沈邑心想,怎就磋磨成這副模樣?
伍雀磬梳了雙髻,巴掌大的臉因了纖瘦,焦點全在她一雙眼睛上。
那雙眼睛很靈活,不似一般小姑娘見了生人三分含羞七分帶怯,這話倒非說她不知羞,而是那眸光尤為深。這點倒是與馬含光相似,都是岑黑岑黑的瞳孔,一眼不可辨底。
伍雀磬太瘦,身形都未長開,遑論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