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是不一樣的;蘇曉楚幾乎在他一睜眼就發現了,但依然維持著這種有些累的姿勢沒動;她只是緩緩張開自己放在鄢凜胸口的五指;然後又漸漸併攏;感受著細微摩擦下升起的熱意,然後又立即在空氣裡變得稀薄。
蘇曉楚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太沉痛冰涼,鄢凜還記得她把他放倒後說的話,說他潛意識裡相信她不會傷害他,鄢凜閉上眼睛又想了一會兒,發現有一半可能他確實有這種潛意識,如果換成蘇曉午,他可能會想她下一秒會不會切開他的脖子,但蘇曉楚,他現在想的竟然是——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鄢凜躺在一張舒適的床上,蘇曉楚在他旁邊蜷縮著,只有腦袋和一隻手擱在他身上。他們位於一架正在穿越雲層的飛機裡,光看裡面的裝潢就像一間貴賓休息室。蘇曉楚突然直起上半身,披散著的黑髮長而直,隨著她起身被攏到了肩後,像一扇招魂幡。
她將手伸到鄢凜頸後扶他起來,讓他的視線能飄出窗外,她手指著一個方向,“看到沒有,海上明珠,你最討厭的地方。”
鄢凜瞳孔微縮,雖然這個高度看下去就只像廣袤藍色背景裡的一粒沙子,但蘇曉楚並不是真正想讓他看清楚那座城堡這輩子到底還有沒有拔地而起,只是告訴他,她是那個和他做過夫妻的蘇曉楚。
鄢凜動了動唇,吐出幾個字,“什麼時候?”
蘇曉楚答非所問:“我本來準備建完海上明珠後直接把你請去那裡的,但它耗時太長,又有那幾年你我之間不那麼美好的記憶,再加上我等不了了,說到這個,我耐心還真是不如顧優啊。”
“我又多做了一件這麼討厭的事,你還會原諒我嗎?”
蘇曉楚目光一直盯著窗外,說完這些話回過頭看向鄢凜,木偶一般的臉上突然多了淚痕,接著眼淚大顆大顆砸下,落到鄢凜手背上,和她給人的冰冷相反,讓他有種被燙到的錯覺。
鄢凜說:“你從來不需要別人的原諒這種東西。”
蘇曉楚抹了把臉,小聲地低著頭笑,對他說:“好像從小我在你眼裡就是個刀槍不入的人,你還記不記得我高中跟你告白時你對我說的話,你說像我這麼堅強又獨立的女孩子……”
“你為什麼會喜歡蘇曉午那樣菟絲花一樣的女人呢?”
“不過可能並不是真有多喜歡吧,但她也是真的愛你,你勾勾手指,她一顆心就不是自己的了,但她還是幸運,比我幸運得多。”
“你說你害了多少人啊,你知道你死以後發生了什麼事嗎?”
“老天爺永遠都是最聰明的那個,知道怎麼做最能毀滅一群已經瘋了的人,所以你是我們當中走得最早的那個。”
“因為你沒有愛過誰,所以從來不肯相信我是真真正正地很愛你吧。”
“不是要和蘇曉午爭一根更漂亮的髮帶,也不是要和她搶一顆更奪目的鑽石,如果她肯稍微讓我一步,就在這麼唯一的一件事上,我會一輩子感激她對她好,但她做不到,所以我就不想拿她當妹妹了,這個年頭了誰還會拿血緣關係說事啊,也就只有她那個蠢貨才會被不是爸媽親生的事給打擊到。”
“你不用擔心,我可沒她那麼狠,捨得拿刀捅你。”
蘇曉楚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東一句西一句,顛三倒四,又有點像已經神智錯亂,但不知怎麼就到了這句,讓鄢凜笑了出來,他都不知道為什麼要笑,但就是笑了,跟一神經病似的。
蘇曉楚也陪著他笑,最後兩個人都漸漸沒了聲,她慢慢地伸手撫摸他的臉,“那麼多年,隔了一輩子才能心甘情願地說出來,我承認我一敗塗地,我放手。”
鄢凜又慢慢睡著了,耳邊伴著蘇曉楚的聲音,如同流水。
他再醒過來後,蘇曉楚已經恢復了正常,之前情緒的失控像是鄢凜的錯覺,他們一起用了餐,期間偶爾交流幾句,平淡、冷靜、坦然。
蘇曉楚問他:“我能佔用你多長時間?”
鄢凜沒說你都不經過我同意直接把我“請”到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了,問這種問題不覺得假麼?他只是頓了一下,“三天左右。”
蘇曉楚唏噓,“好歹我們曾經在一起也有幾年,到了現在就只剩三天的面子了?再往上加幾天行不行?”
鄢凜問:“你到底想幹嘛?”
就在這時飛機開始降落,等了一會兒蘇曉楚站起來,衝閉著眼睛皺著眉的鄢凜說:“很不舒服麼?我扶你下去?”
鄢凜沒理她。
蘇曉楚又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現在喜歡男人了,要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