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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討不到了。”

天涼了要加衣,出門要帶傘,也都是他提醒我。

咀嚼時不能發出聲音,筷子要拿得高一些,碗裡的東西要全部吃完不能浪費,吃飯時左手不能插在褲腰袋裡,也不能放在桌子下面,要拿出來端著碗……

十月二十一日

我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有時就算睡著了,也會馬上驚醒。但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後來,擺了一束茉莉在床頭——那味道令我心安。

而後,便是一夜無夢。

彷彿你已轉世,成了茉莉。

十一月二日

在茶館裡遇見了吳愁。他問我你在哪裡。

我沒有說話。

他轉頭,望向窗外的垂柳。它掉光了葉子,只剩棕黃的枝條無力垂著。

他說:“就算人生是一場夢,我們也要有滋有味地做這個夢,不要失掉了夢的情致和樂趣;就算人生是一幕悲劇,我們也要有聲有色地演這幕悲劇,不要失掉了悲劇的壯麗和快慰。”

我苦笑:“這是尼采的話。”

“這一刻是我的。”

十一月七日

我爸帶了一筐鹹鴨蛋來看我。

整整十年了,他終於肯見我了。

晚飯後,父子倆人手一顆鹹鴨蛋,慢慢吃著。

“我不是一個優秀的父親。”“你已經足夠優秀了。”

他嘆氣:“那為什麼,你到現在都還沒有長大。”

十一月八日

張祈去了一趟杭州,為我爭取《海人謠》的再版。結果自然是失敗。

十一月九日

張祈自杭州回來,給我帶了龍井。

我說:“茶水太苦了。我打算,以後只喝白開水。”

十一月二十日

張祈在我家住了有一個多月了。

“你老婆和孩子都在杭州。你該回去,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涼月在唸大學,這會兒還沒回來。”“那你老婆呢?”

“前幾年突然發瘋,走丟了。”

十二月一日

我不能再頹廢下去了。就算只剩我一人了,我也得履行那約定。既然都拉過鉤了……

十二月十四日

我將新完成的一部《史疏》,交給了張祈。

十二月十五日

張祈很生氣:“難怪沒有出版社願意要你的書。這種東西,沒人願意出版!”說著將我昨天給他的稿子摔在桌上。

“你還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嗎?寫作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己的思想。”

我當然記得,十六年前的今天,我被人請去上海做講座。

我當時是這樣說的:“藝術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就像有些寫實派的畫家,他們取材於生活。有些超寫實主義的作品,像照片一樣真實。但我覺得,在它們變得跟實物一樣的同時,便已經失去了作為藝術品的價值。它只是反映了一個客觀物體,並沒有加入作者的主觀精神。源於生活,卻沒有高於生活。寫作也是一樣,除了描繪人物和記敘情節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有自己的思想。”

張祈批評我:“你就只是在紀錄過去發生了什麼事而已。這種東西誰都能寫!你是作家不是史官。”

十二月十六日

張祈帶我離開了蘇州。他覺得讓我繼續待在這兒,不會帶來好的改變。

走之前,我將你的衣物與日用品匆匆整理進了一個箱子裡,放在床底下。

你走後,我沒有整理出你的遺物,而是將它們像平時一樣放好,一如你生前。

此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為了不讓它們落灰,只能將其收起。

那串少了一顆佛珠的無患子,我還留著。

我將它戴在自己手上。吻它。

“等我”

十二月十七日

到了杭州後,我將《史疏》改名為《百代過客》,並開始繼續創作。

十二月十八日

在紙上寫下《百代過客》的初稿。

我一邊寫,張祈一邊把它轉化為電子稿。寫完後,再把初稿燒給你。

四月三日

“是時候把這件事告訴你了。”張祈說。

去年的九月二十五日,陳述在溫州自殺了。他在溫州並沒有什麼親友,醫院裡的同事出錢,將他葬在了城郊的某個公墓裡。

“今年清明,我們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