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銅錢,存滿一兩銀子需要兩年零一個月,存滿二十兩贖身銀子需要四十一年零八個月。何況這二十兩隻是句空話,壓根沒到得他們手裡。每天只給兩頓稀粥卻有幹不完的活兒,攢一輩子也攢不出的贖身錢,這日子確實挺好過的。”
三王爺沉默半晌,繼續道,“他們又不是真賣身,咱們總會把他們救出來的。對了,你可知道:一文錢能買兩個雞蛋,一兩銀子能買一石大米,三十五兩銀子能買一棟兩進一出帶鋪面的青磚大瓦房。”
說到這裡,他拿起一柄匕首把玩,語氣漸冷,“可我當年開府的時候,統共十四萬兩白銀用來修繕郡王府,只修到一半他們告訴我銀子不夠使喚,又追加了十萬兩。如今想想,二十四萬兩,夠我修多少間青磚大瓦房供這些窮苦人居住?又被內務府和御造司貪腐去多少?朝廷頒佈的檄文中有明令:凡商稅,三十而取一,過者以違令論;舊額官田租,畝一斗至四鬥者各減十之二,四鬥一升至一石以上者減十之三;新耕者,免三年賦稅;開荒者,畝不得過一斗。可這些政令到了地方竟都變成了一紙空文,官府想收多少便收多少,災年尤甚。不知不覺間,我大慶竟已被這些祿蠹啃咬侵蝕得千瘡百孔。地方官員個個富得流油,可國庫每年空虛不說,還要支借白銀無數給那些王公大臣們奢侈揮霍。600萬兩,四王八公里隨便哪家又豈會拿不出600萬兩?可偏偏我大慶國庫就拿不出!呵!”話落冷笑一聲,將匕首猛力插入雪地。
賈環乜他一眼,認真道,“據我所知,日漸沒落的賈家就拿不出。哦,如果抄家的話就另當別論,把那些祖產、古董、莊園什麼的賣了,怎麼著也湊得出600萬兩。”
三王爺笑得溫文儒雅,“我說的可不就是抄家麼?”
賈環額角抽搐,心道原來您老這會兒就已經打定主意要抄了四王八公啊?不得不說,幹得漂亮!似想起什麼,他挑眉問道,“我聽過一個段子,有位世家公子最愛吃燒餅,每天早上都要來一個,否則渾身沒勁兒。他家大廚嫌每天烙一個費事,便一次做三十個盡他吃,每月報賬三十兩。不想有一天他父親獲了罪,他也淪為庶民,卻感嘆道:還是做庶民好啊!一文錢可以買兩個燒餅吃,還是熱的!”
話落瞅著三王爺,笑得十分惡趣味,“你們家的燒餅多少銀錢一個?冷的還是熱的?”
三王爺眯眼回憶曾在王妃那裡看過的賬本,鐵青著臉開口,“我不愛吃燒餅,不知府裡作價幾何。只一次看見管事的報賬,雞蛋是三十五兩紋銀一個。”
賈環愣了愣,這可比他想象中一兩銀子一個還要誇張,不由撫掌大笑,邊笑邊問,“好傢伙,你一口氣吃了一棟青磚大瓦房啊!味道如何?”
三王爺眯眼睇他,似笑非笑道,“我也正想問你,普通人家十兩銀子能舒舒服服安安穩穩的過上一整年,你從我這兒榨了五十五萬兩,可打算如何花用?”
賈環立馬收住笑,站起來拍拍屁股道,“我去看看那些腹瀉的人醒了沒有。”
“環兒,你個小無賴!”三王爺攢了一把雪投擲過去。賈環背後像長了眼睛一樣輕巧的避開,回手也扔了一個。兩人轉眼嬉鬧作一團。
不日,蕭澤風塵僕僕的趕回,湊到三王爺耳邊道,“已見著了,狀子也接了。”
“他看上去如何?”三王爺心不在焉的撥弄火堆。
“看上去還跟五年前一樣,只瘦了許多。咱要不要……”
三王爺擺手,“再等等看。一別經年,也不知他如今是人是鬼,且拿澤安縣的黴米案試他一試。”
蕭澤默默點頭。
賈環不想過問這些隱秘,全當自己什麼也沒聽見,慢悠悠道,“老蕭既已迴轉,咱們是不是該動手了?”
“今晚動手,叫包打聽給邱府裡遞個訊息。”三王爺點頭。
是夜,肥頭大耳的邱老爺與夫人喝了酒,摟在一處好一番親熱,也沒要水,黏糊糊便就那麼睡死過去。
因澤安縣內聚集了數千災民,治安十分混亂,府裡請了許多護院輪番值夜。但因天氣實在嚴寒,站久了誰受得住?這些人見連日來都沒丁點動靜也就鬆懈了,聚在耳房溫酒賭博,好不快活。
紛飛的大雪中,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院子裡左竄右竄,悄無聲息地朝米倉摸去。到得一處角門,見門房果然受不住凍,用大鐵鏈子將門鎖住,早早回去睡覺了,他立即在門上嘟嘟嘟的敲擊三下。
門外同樣傳來三聲輕響,他悄悄將角門拉開一條縫。一隻纖細的手從門縫中伸進來,指尖捻著一根鐵絲,在鎖眼裡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