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下了狠心,批道:斬!
而且不是斬他一個。
他逃是想逃全家。斬也便斬他全家。按崔珩的意思,非如此不足以懲誡他動搖京心的重大罪狀。
可憐那嬌滴滴的美麗小姐,也就跟著被斬了。崔珩到了這個年紀,他自己的安危才最重要,其他一切女孩子,不管多美麗賢惠,都沒有他自己本人這樣重要了。
如果他不是皇帝,說不定他會跑到山裡,跟謝小橫一起修道養身的。
他還算理智尚存,不至於真的求什麼長生。他也知道人固有一死,縱皇帝不能逃脫。否則那些皇陵都埋了誰呢?先賢聖帝們若是不死,他也輪不到這時候來做皇帝。
崔珩只求自己在位的時候能久些兒,但願能執政個半百吧?之後精力不濟,他可以把政務交給皇子,自己在太上皇的位置上,指點指點皇子、其餘時間享享清福,這才是人過的日子!等百年之後,他到陰間去,見了列祖列宗,也不臉紅。而且,照他的預計,皇帝的英靈在陰間,比其他鬼魂的待遇肯定能高一點吧?重入輪迴是不至於了。他做過聖君的,還有什麼其他人生適合讓他輪迴呢?他一準是在地府或者天廷裡搞個什麼職位了。那才叫永久的悠遊。
亡國之君或者昏君死了之後則未必會有這樣的待遇?為此,崔珩也不能讓大陵在自己手裡亡了。
他特別的委屈,想自己即位以來,兢兢業業,做過什麼昏庸的事嗎?沒有的!連稍微過分一點的享樂,他都不允許自己放縱!這樣克己,比大臣們都辛苦,換來了什麼呢?大陵風雨飄搖!
這都是臣民們做得不夠的關係!崔珩惡向膽邊生。
對了對了!他這個皇帝已經只有這麼做了,要再敬業都沒有了。可是下面臣民跟得不夠緊、還有那麼多吃裡扒外的背地拆夥的佔著茅坑不拉屎的,那就完蛋了不是?大陵又不是他一個人的大陵!他一個人辛苦撐得起來嗎?
這幾天崔珩的臉色都臭到了一定水準。他用很強的剋制力才按捺住自己,不要大開殺戒來出氣……不不,他殺人怎麼可能只是為了出氣呢?他是要找些不稱職的、禍害國家的蛀蟲來殺掉,以祭大陵!
這陣子太監宮女們都屏著呼吸走路,生怕一不小心踩到雷,被炸得屍骨無存。爭寵的妃子們也不那麼搶著往崔珩面前湊了,生怕惹一鼻子灰。
這會兒最害怕的是一些本來就揹負罪名的傢伙們。他們只怕崔珩忽然想起來了,跟他們算帳,把他們斬了。
譬如唐靜軒。
他虧得是七王爺以斷袖之癖的名義救了他,讓他苛活到現在。他就一直躲在王府裡苟延殘喘。現在七王爺跟周孔目隨皇帝“北狩”去了。他還躲在王府裡,很害怕,又膽戰心驚。外面有個風吹草動,他就怕是別人來趕他走了。再有個雞飛狗跳。他就更怕是朝廷想起他這個餘孽來要把他砍了。
奇怪的是,他倒不怕京城被攻破了、敵人進來殺他。
大概戰爭離他還是太遠,他想像不出來。L
☆、第三章 盆栽青松
一個詩人最重要的是擁有豐富而鮮明的想像力。唐靜軒的詩一向不太好。他想像力去不到那麼遠。
有人進他房間的時候,他像泡沫頂開的香檳酒瓶塞子一樣跳起來了!但借他一百年他也想不出進來的是誰、幹什麼來了。
來的是兩個僕人,屬於在僕人中也比較健壯的那種,專門負責幹體力活。這次他們抬進來一個花盆。
一個很大的花盆,簡直像個魚缸了。
花盆裡栽著一株青松。
僕人默不作聲的退去了,唐靜軒驚魂甫定,來看這棵青松。
盆裡是沙子,而不是一般的泥土。微溼。沙面上有好幾枝松枝。考慮到青松的主幹本應該是筆挺的一枝,而不是分岔,唐靜軒想,這沙子一定是把青松的主幹都遮沒了,所以露出分枝在外頭。
但是這幾枝分枝的姿態也太美了,寥寥數筆,勾勒出蒼涼漠外松林的風味。
而且……雖然唐靜軒不太懂植物。這花缸的深度,難道就足以藏下青松的全部根系和所有主幹了嗎?
唐靜軒看了一會兒,忽然發現了:這不是一株松樹,這是松枝的插花盆景!
誰會想到不插花,而插松枝呢?
誰能將幾枝松枝插出這樣的風韻呢?
用沙子而不是泥土,因為沙子鬆軟,比泥土容易插。
用沙子而不是用水,因為沙子畢竟是固體,可以固定住松枝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