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讓我能鑄這柄刀的人,卻像臘肉一般躺著,恐怕非她所喜。
容佩風不在這裡,聽說是他新收的徒弟惹了什麼事,害他急急跑去救場。我把刀壓在冊子上,料他回來能看到,自己則揹負起魏無遂屍身,去了魏無忌墓地。何必再防什麼腐呢?做人,走完自己的一段,塵歸塵,土歸土,總要安息。
至於我,已做完我想做的,隨她去,不妨。
闔上眼,我彷彿看見多年前,天色蔚藍,原野靜諡,所有枝葉都像小小孩子一般天真可愛、也像小小孩子般著急蹬著腿要往上躥。一葉葉、一枝枝、一片片,連成綠海,然後成熟、衰老、枯死,像人一樣。
只有我們的刀,美麗與鋒芒都以金屬的形態凝固住,從此亙古不變。
——以上!綠眉刀鑄造的筆記,就這樣結束了。
與其說是鑄造筆記,不如說是刀問世的前傳。
太傅看完最後一句話,心情還久久不能平靜。他忍不住去看棟勳的刀鞘。
“當然不是我這把刀。”棟勳笑起來了。太傅忍不住注意到,棟勳笑起來很好看。五官沒有什麼波動,但是笑意從內側眼角漾開,將高挺的鼻子線條都柔和了,那麼微微漾漾的明淨和溫柔。太傅不是女孩子,對男色也沒有興趣,仍然覺得他這種笑法很好看。
“綠眉刀,在離澈那裡。”棟勳道。
太傅就知道他這麼好看的溫柔,都是為他妹妹而發的。
不管外人怎麼說,棟勳將軍郭永澈跟妹妹離澈之間的感情,其實是很好的。
若非感情好,七王爺撲倒了棟勳之後,郭離澈也不會這樣生氣。
太傅在袖子裡捻了捻手指頭,想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如果以兄妹之情為楔子而展開,會不會讓人更容易接受?
棟勳卻道:“這是假的。”
“啊?”太傅不能抑制的重重一記心跳。
“這本筆記。”棟勳向太傅手裡示意,“後人託前人名字寫的。”
“哦……”太傅託著手裡看起來很陳舊很像真的、筆法哀感頑豔的筆記,一時間不知該放下還是該留著。
“我看著人家寫的。”棟勳眨了下眼睛。
那眼色居然很調皮。
“哦……”太傅就好像是臺詞本來就沒準備好的蹩腳演員,上得戲臺,沒想到對手戲的演員竟然臨場發揮到神采飛揚,叫他不知怎麼接話才好了。
棟勳則很流暢的自己進入了獨角戲的發揮階段,作45度角望天冥想狀:“那時我挺小的,去店裡買東西,碰到一個女老闆。”
那個女人不醜,然而也不算美。缺了那麼點兒,躋身不進大美女的行列。這點缺憾,是很叫人遺憾的,就好像生為茶花,卻不是名種茶,生為牡丹,又不是最昂貴的那幾枝,結果也不過普普通通的放在大促銷大打折的行列裡了。
但再促銷打折,畢竟骨子裡還是牡丹、或者茶花,所以並不叫人討厭。
棟勳說:“那個是什麼?”
指著一把彎彎如眉的綠刃。
“哦那個,綠眉!”女人連忙取下來,跟他吹噓,這是多好多好的刀。
棟勳聽完了,點點頭。
他雖然是個小孩子,但從小耳濡目染,架勢已經很不凡了。
“所以,買嗎?”女人眼睛裡亮晶晶的期待。
“不買。”棟勳搖頭。
“哦。”女人眼裡的晶晶亮,頓時軟下來,像花兒垂下了頸子。
“我是男孩子。”棟勳內疚的跟她解釋,“你看這刀是女孩子的。”
這麼秀氣的刀,簡直是女孩兒中的女孩兒。連舌粲蓮花的女人都無法粉飾,只好另闢蹊徑:“你可以買了送你媽媽呢?”
“你是說我娘?”棟勳覺得女人的腔調有點怪。可能是外地人的原因吧!他沒往心裡去,“我娘有她的兵刃了。”
餘夫人一生戎馬,到中年,該有的都有了,很不必小兒在什麼古怪的店裡揀個什麼古怪的鋒刃給她換著使。
女人不拋棄不放棄:“那姐妹呢?”
“呃……”棟勳覺得再搖頭簡直太殘忍了,“我還真有個妹妹……”雖然這個妹妹還在吃奶。
郭離澈這個傢伙,當時還是粉粉的一個糰子,柔柔軟軟的咿呀著,脾氣在小嬰兒中簡直都算是好的,一點都看不出日後的崢嶸峰芒。L
☆、第二十七章 天地之外
“買回去吧!說不定以後她會喜歡的呢?”女人使出渾身解數勸說棟勳,“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