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還有無盡輪迴中相遇的希望,那總還是好的。
所以說最可怕的不是見鬼,而是沒有鬼。有鬼在,你死則死矣,也能變成鬼,說不定比他更兇,怕個什麼來?只怕世上沒有鬼這種東西,所有人踉踉蹌蹌挨挨擠擠去向那終點。什麼都歸於寂滅,想起來都叫人心如死灰。
雲劍終於想起一件事,也許可以激起林代的生趣。他道:“實在沒人嫁的話,等我登基來做我妃子好了。你可以幫我盯著那些女人有沒有亂來。我會裝作很寵你,讓她們吃醋。”
林代想笑,但是臉皮已經再也做不出笑的樣子。她道:“等你登基再說。現在我們先談談生意。”
東濱那麼多人要活下去,中原的人也要活下去。怎麼能不談生意。
她一丁點兒都沒有要殉蝶笑花而去的意思。
只不過。從這時候開始。她不再笑。很久之後,臉皮也終於可以扯出笑的表情,但看見的人都說。不一樣了。
也許幸福真的是有份額的,用光之後就沒了。她這一生所有的笑容都葬在蝶笑花焚後的白煙裡,以後春來春去,此地無花。
林代覺得自己這一生啊。也像是一齣戲。剛開場的時候急弦緊鼓,以為要有十幾季幾百集的大戲。結果也就是出摺子戲。精華凝聚在那短短一節裡已經演完,剩下的只有鞠躬謝場的份,誰知班主說時間沒到,場下觀眾也還有在那裡要等著看下去的。於是只好撐在那裡把鐘點給足。粉墨猶在、歌喉未斷,實在已經沒什麼意思了。
雲劍還要拿那些雄心壯志激勵她,跟她商量那些商業合作、天下大勢。頻頻鼓舞她。最後林代也不過是牽牽嘴角:“該做的都會做。放心,剩下的不過是按部就班罷了。”
明著是叫他別擔心。東濱不會拖他中原大業的後腿,事已至此,做下來也不會有大岔子。暗裡卻是叫他別費心了。她不會尋死,日子會一天天過下去,但也不過是按部就班罷了,無謂再費心給她找樂子。
雲劍於是知難而退,換個話題問:“有人疑惑你會不會在東濱稱王。”
問得這麼坦誠,林代也笑了:“你記得我給蝶老闆趕車,人靠近了,我拿鞭子打他們?”
雲劍怎麼能忘。明明生得不在蝶笑花之下,她卻任陽光曬黑了她的面板,滿不在乎的穿著簡陋的服裝,親手拿著鞭子為他趕車。但凡有人靠得太近了,她揮鞭為他開啟。那些人氣呼呼的罵她:“暴發戶!”東濱侍從保護在她身後,怒目而視。一幫子人幾乎爆發衝突,幸虧雲劍及時趕到。
林代攤手道:“看,所以我這種人怎麼能做君王?做了也是昏君、暴君。但老老實實作個商人呢,人家最多也就罵我暴發戶而已。謝謝你!我就做個商人就好。這樣還能有個好結局。”
其實最後,她也沒有多好的結局。
但那又是十幾年之後了。易澧都已經長成了個大小夥子,可以跨馬揚鞭了。
這十幾年中的故事,說短不短,說長也不會太長,總之都是些散篇而已。
譬如在冬至的燈會之後,據說有人給皇帝告狀,說雲劍濫用錢財,太過奢侈,沒有好好的撫慰當地民生,倒是搜刮民脂民膏。
可是真是“湊巧”,有東濱的商會首領在錦城,贊助了這一場燈會。東濱的贊助方式跟其他地方有點區別。其他地方可以直接舍粥、舍錢。難民們排成一隊來領取。萬一有不守規矩的,很容易演變成一場騷亂,以至於要配幾個漢子在旁邊拿著棍子維持秩序,有不老實的就打。這才好多了。不不,東濱人不喜歡這樣。
東濱人覺得每個人都是有用的,除掉實在老得等死的、病得動不了的那些。給這些人施捨粥米,是人道主義問題。但是其他人為什麼要施捨?你是把他們當作快死的人嗎?這是一種侮辱啊喂!
所以東濱的人給幫助,往往是給工作。
雲劍燈會上的燈籠,東濱商會統統認購,以此支付了造燈籠工人的報酬。
買下的這些燈籠,當地是銷不掉的,而且老實說質量也不是特別好,販往外地去也未必銷得掉。不怕不怕,東濱人有辦法:當添頭啊!
你知道做買賣嘛,總歸要討價還價。有些客人一定要你實打實讓了多少銀子才開心。還有一些客人呢,能額外白拿一些東西,心情就很好。所以東濱商會總是準備一些惠而不費的小禮品,隨時準備做添頭去收買客人心的。
這些燈籠,派這種用場正好。
新年快到了,誰家不掛兩個燈籠呢?這燈籠作為添頭送出去,喜慶又實用,顧客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