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聯是幾代之前的名家手筆,道是:“梵天摩頂,光明印,相得久;歲月凝階,清淨音,拾來悠。”更有當今的妙僧,能陪客人款款而行,娓娓清談道:“櫻花初罷,木棉方盛。此處百草千花,時候各有不同,隔個十日來看,景緻便不一樣。這香氣與色澤變化的朝朝暮暮,最令人能感受時節的更替……”
唐靜軒喜歡這個地方。他不意外雲舟也同樣感覺如此。
最近這些日子,唐靜軒簡直已經不能欺騙自己了:他對雲舟有感覺。就像兩個法器,很多年前是同一個神仙手中的,又或者是同一塊材質摩出來的,但形狀不一樣,別人不知道他們配套,他自己原來也不知道。只是憑著本能覺得,總還有另一個他自己,有哪裡哪裡是相似的、又有哪裡哪裡是不一樣的,這相同與不同之中,生出乾坤萬物來。這才叫造化匹敵。除了這樣的配偶,別的什麼他都不能要。
可以雲舟已經被皇家定了,蓋上了皇家的戳印了。一個根深蒂固斷袖之癖的王爺哪……唐靜軒想起七王爺鼓鼓的、琥珀色瞳仁的眼睛,整齊上好的一口大牙,白嫩的手,整齊的指甲,還有那滿嘴跑火車、叫人恨又不是敬又不是的說話方式,都有點生理上的不適。想吐。
可不能真吐出來。那畢竟是皇家。唐靜軒還是要很守臣子的本分的。儘管他現在也沒有官銜在身,自稱“臣”好像有點奇怪。但是“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嘛!皇上的朝堂上有沒有官俸給你是一回事,你有沒有拿臣子的高標準嚴要求來要求自己,那是另一回事。
唐靜軒可以不出仕,而自詡名士風流,但君臣的倫常不能不講,否則就不是風流,而成其為下流了。
他對雲舟只可遠觀,感嘆些“心事終虛化”之類的悲辭。悲到極處時,幾乎要委在地上成一灘泥,而就此死過去,但又奇怪,並沒有真的死過去,而是在這極大的痛苦中獲得了極大的美感快感,是從前“為賦新辭強說愁”時,擰緊了眉毛傷春悲秋,都沒有體驗到過的。
在這種死去活來痛並快樂著的過程中,唐靜軒享受到了戀愛的滋味。而無望的前景則讓這番體驗更深刻了。他把每一刻的接近機會,都當作宇宙中兩個星球最後一次接近來體會。
雲舟到這裡來玩春景,唐靜軒也跟著來了。
哪裡知道這樣的地方,竟有春藥!
倒也不是哪個賊人如此大膽,敢在天子腳下,劫皇家未來媳婦的色。但是山坳裡不幸長出了一種奇怪的植物。
在山澗旁邊的肥盛藤蔓之中,垂下來一種細碎的紅花。奇怪的是隻有這麼一穗。雲舟好奇心起,就過去嗅嗅。
唐靜軒遙遙跟在後面,千步相隨,瞥見遠遠的倩影,美人香花,相得益彰。他深吸一口氣,正要發出某些詩人才能有的深情感嘆,忽然發現不對勁。
雲舟身子竟然往下直墜。筱筱扶都扶不住。而云舟的動作……變得太奇怪了!
唐靜軒直奔過去。
“嗅花中毒”的劇本正式開幕。
張綺兒焦急的在後面等著。按照劇本,雲舟先假裝中了毒,而唐靜軒在救助她的過程中,也會中毒。這是什麼毒呢?自然是助人成其好事的合歡散。
大自然中是有一些自然的花草,含有媚藥的成份。據說有的花草,哪怕只是嗅一嗅,都會讓人著了道兒。其中聲名最盛的一種,叫“可憐紅”,那功效簡直無法落於文字。
劇本的走向是,告訴唐靜軒,那在藤中開的花兒,就是傳說中的“可憐紅”。L
☆、六十 試髮髻
列位看官,要知這花兒是怎麼來的?自然不能是雲舟哄唐靜軒相信的那樣,便是自然生長出來的。縱然雲柯拍雲舟馬屁的時候,曾說過她是什麼百花花仙。那又不是真的!要讓雲舟呼風喚雨,叫自然的一草一木為她而改變,她還是做不到的。
她能改變的只有事物。只有人心。
那孤單單在一片綠藤中,如此醒目、又如此招展的紅花,是特意牽出來的。上頭染了真正的媚藥,經過提純,比天然的花草更強勁。雲舟有了防備,沒有中招。唐靜軒趕來救護雲舟時,卻吸入了媚藥。
雲舟假裝無法支撐。其實唐靜軒才無法支撐呢!但他是這樣的君子,自然不會乘人之危、得其所哉,只會勉力自制,叫筱筱趕緊把雲舟帶走。
雲舟先走了,他要避嫌,落在後面一會兒,拖延時間,卻不知藥力霸道,發作得不堪收拾,有個母的出現在面前,他就那啥上腦,理智全失,只管逞其本能去了。
等到雨住雲收,理智漸漸恢復,唐靜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