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叫她怎麼辦!賢良的妻子還是不要去揭穿的好,可是沒有親眼看過她實在不放心!看了之後還是不要傳出去,免得沸沸揚揚,壞了雲劍的名聲。所以說她簡直是自虐!非要去看一場她不喜歡、也不能傳出去的黑幕。
“你回去吧。”大少奶奶虛弱地向漓桃下令,“別讓任何人發現我行蹤就好。”
漓桃只有遵命。
大少奶奶就躡蹤而去,緊追慢趕,眼見那身高衣著似雲劍的人,穿過了燈繁語亂的夫子廟。穿過了粉溢歌融的上水門,穿過了香疏星朗的通濟門,漸漸近東山的霖江,人跡清冷了,有船泊在岸邊。
雪已化殘,霖江兩邊結的冰,也已有鬆動的跡象。江心過的船。略略多了幾條,元宵夜都不走,用鐵錨定在江底。或者拿長長繩子越過冰系在碼頭。
這樣重要的節日,它們把能點的燈,都點上了。也無非漁燈、航燈、岸上買的蓮花燈八角燈走馬燈兔兒燈。
獨有一條小舫,卻是特別。舷尾放著兩盞大瓣蓮花,沒點。似一雙沒醒的夢,沉沉的靜在那裡。船頭倒有兩行細巧燭籠兒是亮的,以素絹蒙著,絹上沒別的。抹著蘭花似的幾片枝葉,題著幾行字句,筆跡依稀清絕。
人影便是消失在這條船邊。
大少奶奶朝它望。它似乎也覺察了,起了錨。往下游去,大少奶奶死死的咬了咬嘴唇,也便提步要追它。
有個人影悄悄在後頭出現,伸手。霖江就在旁邊流淌。附近也沒什麼人,只要伸手一推……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林代出現了。
她的表情很凝重。
拜林毓笙的記憶所賜,林代提前得知了大少奶奶的悲劇:今年之後,雲劍就是單身,沒有夫人了。林毓笙這才縱容自己痴想給他續絃繼室。
這年頭,當後媽,名聲是很差的。作人的續絃,總沒有原配來得風光。很多尊貴的千金小姐,是絕不給人繼室的。林毓笙這樣的驕傲,本也不會容許自己做這事。可是……也要看對方是誰。
大哥哥。唉,謝大哥哥!林毓笙想著自己孤苦無依時,那披著兩肩燦爛陽光踏進房間的高大人影、那一聲可靠的慰問:“妹妹,從今別怕,一切有我。”唉,怎叫人不心神一醉、生死由他!
如今她真死了,只剩一縷芳魂坐在林代心間,前塵往事都湧襲而來,惹得她又是恨、又是羞、又是怕,怕林代笑話她痴妄。
林代倒已經習慣她了,要笑她也不急在一時,只重點關心大少奶奶去世的細節。
林毓笙卻知道得也不多,只記得過年的時候,大少奶奶落水死了,事情鬧得很大,大家都很緊張。喪事辦得也很麻煩。
林代便追問她:“怎樣叫鬧得大?怎樣叫很緊張?怎樣叫很麻煩?”
林毓笙絞盡腦汁回想:大少奶奶這樣突然過世,自然是重大事件。何況雲劍明春還要赴春闈,真是糟糕透了。所以人人忙亂,又要讓大少奶奶好好落葬,又要穩住雲劍的心思、不讓他太過於悲痛,又要打點好學政,不叫雲劍之喪影響他的赴試事宜——要知道,如果是父母之喪,那學子根本就要守孝,不可以再當官、也不要再去考試了!妻子之喪麼,輕得多,但總歸有點影響,所以還是要打點的。
林毓笙記得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林代追問大少奶奶的家人怎樣反應?
林毓笙記得反應是大的,但她在閨中,沒有切實的瞭解,只是她孃家人曾上門,謝府的反應,不說是如臨大敵罷,畢竟頗為緊張。最後卻也沒有任何奇怪的流言傳到林毓笙耳朵裡,大少奶奶也順利安葬。林毓笙想,她孃家人不會是來鬧事的罷?只不過痛惜大少奶奶突然離世,悲愴欲絕而已。謝府的緊張,也無非是同感痛憾罷了!還能是別的什麼理由呢?
林代眼裡,理由多著呢!千條萬緒總歸為一件:人力故意為之!
所以她開始關注大少奶奶。
林毓笙記得大少奶奶遇難的確切日期——林代真想打趣的問一句:“這是你有希望轉正的日子?”
不過問出來的話,太傷林毓笙了。林代說話梗直,但也不喜歡無故傷人。她斂聲。
且跟住大少奶奶要緊!
果然天不負有心人。林代發現大少奶奶落單、遇險。而且有人要對她不利!這可真是太好了。因為有人,就意味著可以抓個“舌頭”來問話了!
林代做個眼色,邱慧天帶著幾個僕人,縱身撲上。
邱慧天的武學已經突飛猛進,那幾個僕人也是打架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