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來,還是有的。
一個人又笨又懶又壞又兇又醜,另一個人還喜歡他,不管怎麼樣都為他付出。天底下有這樣的事情?有!而且還不少!
就是父母。看小孩怎樣不爭氣,終歸付出。哪怕另外又聰明又漂亮又勤快又體貼又和善的小朋友遍地都是,也只守著自家的癩痢頭兒子,不會去幫別人養小孩、去愛別人家小孩的。
林代還沉浸在父愛母愛的缺憾裡。
這才叫,縱使舉案齊眉,畢竟意難平。
何況也並沒有人與她舉案齊眉。那隻蝴蝶麼?連林毓笙都知道,那並非良配。
其實林代的一生並不順利。林毓笙驚覺,但她就是有力量走下去。
為什麼呢?
林代發現林毓笙開始唸經了。唸的什麼?“如露亦如電,如夢幻泡影。”
好耳熟。林代問:“這是什麼?”
林毓笙道:“金剛經。有人跟我說,管什麼大乘小乘,如果你要悟,這一句就夠了。如果不悟,恆河沙數經文也無益處。我想念念這個,看能不能開悟。”
林代興趣缺缺道:“我還有句更實用的:得到的才最珍貴。得不到的,誰希罕!”
林毓笙呆呆問:“真的嗎?”
“只要你信,就是真的。”林代回答。
林毓笙半晌無言。易澧則回來了。
兩輛車子,又轆轆駛去。把一些新的禮物留在易澧家裡,帶走了不值錢的一些土產。邱嬤嬤暗裡嘀咕:我們小姐對嗣少爺家裡,也算仁至義盡。
林代不覺得她做得有多好。畢竟把人家家裡一個活生生小孩子帶走了。他們家人不鬧、不奢求勒索。這才叫仁至義盡。
兩輛車子,行駛得很平靜。除了車輪聲,再沒什麼別的聲音。行了一段,林代叫停車,吩咐洛月去前車問易澧一句話:
“要不要到姐姐車裡來?”
易澧立刻就來了,還悶著臉。林代問:“不開心?”
很廢話的問題。但人有時候,就需要在廢話中來宣洩心情。
易澧點了點頭。然而並沒有開啟話匣子。
林代再問一句:“為什麼?”
易澧說不清。他想了想去。反而搖了搖頭。算是對原來“開不開心”那個問題的否定。
他本來覺得心情算不上開心,但想想,能在林代身邊去更好的家。又是開心的。他甚至沒有等到他最小的哥哥回來,就先告辭了,就是趨利避害。他討厭這樣的自己。覺得自己做的是壞事。但能夠說走就走,實在又是好事。這樣複雜的心情糾結在易澧的心裡。他本來語言方面就發展得不算很優秀。又如何能夠說得清楚!何況在背叛…懷念家庭的糾結之上,又有一種新的感情。那就是看著一家人都匍匐在他面前……這畫面太有衝擊力了!易澧應該是受驚嚇的,但卻出奇得感受到一種魅力。
就像是人類第一次飲酒。
易澧初次品嚐到權力的滋味,還不明白這是什麼,就已經被迷住了。他沒法組織語言。只能自己在心裡震顫。
林代摸了摸他的頭髮。
易澧這時候想:如果他以後都能讓他家裡人隨時趴在他面前,而玉姐姐一直都在他身邊。這樣就好了。
他沒頭沒腦說了一句:“先生誇我書背得好。”
“哦,不錯。”林代跟著表揚他。
書背得好不好。並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但確實是件好事。
易澧說出這句話來時。感覺卻是,這一件被書塾先生誇讚的進步,代表著他朝著他的理想,又邁進了一步,是他作為小小男子漢,踏向前的一級堅實階梯。
把這句成績誇耀出來,他的心底就踏實了很多。
前面有幾個人狂叫著奔來,是到易澧家裡報死訊的:易澧的小哥哥死了。
為建王爺府,很多材料從各地往錦城運,又招很多工匠。易澧的小哥哥貪工錢,跟著同鄉,去幫忙搬東西,結果被鬆動的石頭翻滾下來砸死了。
車子走的這條路,是易澧家裡往城中心的唯一一條大道。這些人要到易澧家裡報信,結果半路上,先讓易澧知道了。
林代連忙去看易澧的表情,怕他受不住,伸手把他攬到自己懷裡。
林代不算很有同情心的人,但她想,同胞兄弟死了,對這麼小的孩子來說,必定是件很大的悲慘衝擊。她不善於安慰人,也只會這樣做了。
易澧順從的被攬進林代的懷裡,但卻什麼也沒說、也沒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