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就有懂行的說了:山裡建房子,地皮幾乎免費,也就耗點建材人工錢,值不得什麼。養的那些個道姑麼,還幫著種地、養魚、煉丹,也都在上流社會中賣點錢呢!雖然也不至於靠這個盈利,不過總算貼補很多,開支並不大。這並不能說明謝小橫有錢。
於是謝家在人們眼中正式成為窮鬼了——嗯,至少是清貧人家。
笑他們的人卻並不多。
張綺兒這種人可能聽說人家沒錢就笑壞了肚子。而在相當一部分有品味、有學問的人眼中,謝家地位卻反而更高了。因為學者中的清貧,卻說明了道德的高尚!沒有亂摟錢!他們暗暗點頭:謝家真配得上跟皇家攀親。豈止出個貴人?也配給王爺當正妻的。
那一排排新鋪上去的琉璃瓦,看來很可以廕庇一位本地王妃了。
卻不知夜深人靜時,為此而死的苦囚犯會不會在瓦縫裡呻吟。
傳信女官當然也不會問死了多少人,但問唐太守,在銀錢供應上可有什麼困難?唐太守先是表忠心,然後支支吾吾地表示:困難嘛,當然也是有的。本錢要多少多少,而預算只有多少多少,所以……
傳信女官聽了很駭異:本錢要這麼多?前年琢持殿修建,是工部賈侍郎主持的,可不是這樣子的啊!L
☆、二 又快又好載流年
前年工部賈侍郎修繕琢持殿,佔地比這王爺府總好大個十數倍,大殿比這小屋子高了兩三層不止罷!也不過一年,修完了,皇上也用,各部大人也用。費用也不過支取那麼些兒,民伕們有皇家工錢領,還各各歡喜。帳目也極清楚。這裡頭的能耐,傳信女官是不太懂,就知道一件是,是鋪琉璃瓦的討巧方法,她告訴唐太守:
琢持殿的附屬建築也是利用舊屋翻新。原來的瓦片顏色舊損了,且跟新瓦成色不搭。賈侍郎就在原來瓦面鋪個架子,另加琉璃瓦,可以省去撤舊瓦的時間。
傳信女官把這法兒教給唐太守之後,唐太守大喜,連忙謝過傳信女官。但唐靜軒也參與此事,聽後有點疑惑,問:“這樣啊。我又聽說琉璃瓦面這樣光滑,工人如何落腳?”雲舟恰在此時也傳話進來道:“要在瓦上加瓦,得另支架子以便攀援,是道大工序,算起來跟撤瓦加瓦也差不多了。”
傳信女官也覺疑惑,她邊上的一位老宮女這才說出來:若要一片一片瓦鋪,必須在屋頂外再搭攀援架。這法子很不好。為了趕時間,賈侍郎著工人們先在地面上扎出瓦架,每架一行、十來片瓦,固定得當後,整個架子擱上原來瓦面安置,比一片片鋪設可省一半工時。但這樣鋪的瓦,並沒有真正嵌在屋頂椽面上,其實不能擋雨。風雨來時,主要還靠原來瓦片阻攔。琉璃瓦只是起了裝飾作用。
這個主意真叫人歎為觀止。於是雲舟原樣畫葫蘆抄去用。
唐靜軒略表疑惑:“規制允許這麼做?”
傳信女官已向唐太守道不是:“別怪我多嘴。”
“這怎能怪典執呢!”唐太守很吃驚。
“典執”是宮中的女官職位。他以職位來稱呼,是表示敬重的一種稱呼法。其實典執只有從七品。品階雖低,伺候皇上娘娘的,就該敬重。如果拿家法來比擬,現成有句老話:“老太太屋裡的一隻貓、一隻狗。也該格外尊重!”
唐太守敬著傳信女官,就是敬皇家威儀。
傳信女官謝過他,但是提醒他:“賈大人主修一事,載了工部冊子,請了御筆認可,存入上書房——”
“哦!”唐太守恍然大悟。
原來賈侍郎修建得雖然又快又好,但是得罪了唐家的利益。他賢能、就比得人家無能了;他省錢。就比得人家鋪張了。所以在宮廷維修一項上大賺特賺的唐家。就恨起賈侍郎來。而禮部跟唐家抬槓,聲稱要把賈侍郎維修琢持殿一事記入史冊。唐家大佬怒了,放出怪話:只聽說史冊要緊是記載安國興邦的大事。而土木工程只是雕蟲小技而已。過份注重居室與銀錢。甚至是人心頹喪的前奏——故且不說是亡國吧——難道當今的史官的筆,就喜歡記銀帳和牆瓦了嗎?本朝沒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可記了嗎?
賈侍郎很識相,不願被捲入論戰中,於是極力推讓。他建殿的始末。最終只載於工部流年冊中,和其他普通冊子一樣。經由當今皇上崔珩認可之後,作為檔案,存於上書房。
這檔案,唐太守都沒資格看呢!女官能看見。所以說天家屋子裡的一條狗。都比外頭的一條龍有價值。
唐太守又有些埋怨京裡的族中大佬們:太張狂啦!有風使盡舵。跟侍郎搞、跟史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