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取了今日出門要穿的衣裳、袍褂、巾幘、鞋履、配掛來,一一給太守看過,得太守首肯後,收在一邊,服侍太守梳了頭、溜了須,穿上家常衣服,用了早膳——他的早膳定規有後巷老王現澆出來的豆腐腦兒,加了獨門的醬料,雪雲樣的豆腐腦兒臥在蜜荷色醬汁裡,上頭撒蝦米和碎海菜,再配上街頭張大嬸新炸的油條,還沒真吃,光享受色味就夠誘人的了。
吃早飯時他講究專心致志,一般不處理任何公務,又或者家務。
今天他忍不住問一句:“林氏的人急壞了吧?”
回答是:林氏族人來過,又走了。來的時候氣急敗壞,恨不能把對手咬死;走的時候已經講和了。
離城太守咀嚼油條的動作停了停。過一會兒,他問:“沒有什麼告發林氏族人的狀子?”
倒是有正直、又好管閒事的本地知識分子,看不過去林汝海這喪事鬧騰的,投了信,向太守告狀那些林氏族人太不像話了。這些閒文人們,一年到頭總能找到幾樁本地不合禮數有失體面的事兒,滿嘴數落,太守都習慣了。
除了這些人不痛不癢的書信之外,其他難道就沒有了嗎?
回答是:確實沒有了。
太守想:“好吧,老夫錯疑謝大公子了。”
離城太守將心比心,自己若是謝家人,覬覦林汝海的遺產,礙著無法直接搶,最好是把本族最有力的嗣子搞掉,另外扶持一個傀儡,慢慢兒侵奪家產。易苢出事,很難說背後有沒有誰搗鬼。他一倒,謝雲劍正該出手才是。
誰知風平浪靜。離城太守倒是自愧多慮了。
虧得雲劍把已經搭在弦上的箭,硬生生又收了回來。須知若按照他原來的預期,林氏族人掐到你死我活,當中各種威脅、賄賂的行徑,他只要透露給本地某些中正之士,由他們出頭告發,整個劉氏氏族顏面掃地,輿論沸騰,太守也難免焦灼,想甩了這團費力不討好的溼麵糰,這時雲劍又可以像救世主一樣光芒萬丈的出現救場了,直接勸把嗣子的事兒擱置。沒名義上的兒子,又不是真的不能落葬,就是丟人些兒。搞成這樣還不夠丟人麼?大家都消停消停罷!悄沒聲兒落了葬,雲劍把玉妹妹帶到錦城去散散心。剩下離城的產業,怎麼個管法?從前幾個老管事都還在,日常運作是不愁的,但要向主子請示,蓉波是徹底沒了臉兒當不成主子了,雲劍也容不得她再充主子的款,那些管事還不是得遠途向姑娘請示。說是暫時的,雲劍卻可以從中用手段,把他的人安插進產業裡頭,從而慢慢把林汝海留下的偌大產業都吃進謝府肚子裡了。
雲劍籌謀的就是這個計劃,卻以劉氏氏族自己作死為前提。
飛老爺子服軟,林存誨勝出,林氏內訌消除,雲劍再要跳出來打擊他們,就太顯眼了,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動機。
雲劍此行任務,一大難處就是既要當**、又要立牌坊,拿了好處,還不能讓人對謝家有所詬病!
他只好及時把伸出的爪子又收回來。
昨兒那一晚上,他算是白熬了。
林代則睡夠了覺、養足了氣力,才篤悠悠的起床。
人家都聚在前面了、她去得晚了?不怕呀!任那些急迷心眼的聚上門好了。她用不理會,就是不用理會!下人得命向外說了:“姑娘連日勞累,身心俱疲,昨兒又吃了苦,怕是又病上了。這上下,正抓藥煎來吃呢!老爺們辛苦了,請用茶,拈香是在這邊——”
長輩們硬是連脾氣都發不出來。
昨天,大家心裡都清楚,易苢是打算對代玉妹妹非禮,好在陰差陽錯,沒有真的釀成大罪。然而姑娘受驚嚇是肯定的了。姑娘沒有告狀、沒有拆穿,已經算很給長輩們面子。長輩們怎好意思再催她早起待客?
當初,林代與英姑計議之下,推斷易苢會是嗣子,順水推舟,叫易苢自掘墳墓,英姑一場茶又斷了飛老爺子那房的後路,雲劍的盤算,在林代和英姑眼裡已經洞若觀火,給雲劍的致命一擊也已埋下伏筆,如今她們可以慢慢來了。
巳時,在太守大駕光臨之前,林代在兩位心腹嬤嬤的攙扶下,閒閒步入戰局。
不過三天。三天前她是砧板上的肉,步步成傷;如今她大局在握,步步自信、步步嬌。
天生體質纖弱,也佔便宜。她明明元氣充足,但只要嬌喘微微倚在嬤嬤的臂膀上,看起來也就是一個應該趕緊回去臥床靜養的病人。
雲劍迎上前道:“妹妹身體不適,何妨再休養些時候。”
“不要緊的。”林代作出勉為其難、強自支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