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城門已關,金吾衛也早已各自回家歇息了,唯獨白天時沒能將事情解決的謝十一實在放心不下涇河,便與趙漓兩個人出了城來到此處,希望在夜深時查出些線索來。而等到三郎帶著這兩人趕到這裡的時候,三人只看見了倒在岸邊的引商還有她手裡抓著的水鬼斷頭,至於其他的事情,所有人還在等著她的回答呢。
聽完這些話,引商再一次將目光落在了手邊的水鬼腦袋上,在烈日之下再看這個東西,其實也沒有在水下看到的時候那般可怖了,可是真讓她說出個究竟來,她又該怎麼說這腦袋其實是花渡揪下來的?先不說這個說法會不會有人信,只要她說出口的話,就是變相的在給花渡添麻煩。
“這……這是我擰斷的。”她拎著那斷頭晃了晃,嘴角往兩邊一咧,努力露出一個足夠真誠的笑容來。
而這,顯然是一個更愚蠢的說法。
瞬間的寂靜過後,謝十一不帶情緒的看了她一眼,隨即站起身吩咐自己的下屬們解決接下來的事情,其他人也開始各自做各自的事情,都齊齊無視了還拎著那顆腦袋的她。
好歹這也是經手過許多離奇案子的金吾衛,若是真的輕易她所說的話,才是怪事。
在場的人裡面也就只有三郎一個人傻傻的相信她說的是真話,趁著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還湊近了她,偷偷問道,“姐姐,這真是你揪下來的嗎?”
引商心不在焉的點點頭,還在想著如何解釋昨晚的事情才好。
可是緊接著便聽見旁邊的孩子低聲嘟囔了一句,“我還以為是那個奇怪的人呢。”
這自言自語很快引起了引商的注意,她打量了一眼四周,確信沒人再向這邊看來,才伸手勾住三郎的肩膀將他拉近自己,“你……昨晚看到什麼了?什麼奇怪的人?”
三郎被她錮得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從嗓子眼裡憋出了一句,“就是一個撐著紅傘的人啊。”
那時三郎剛剛爬上岸,正要去找人來幫忙的時候卻突然瞥見了那個身影,對方站在河對岸不知在想些什麼,可惜一晃眼的時間就不見了,他差點以為自己又見了鬼。
小孩子總是會對一些稀奇的事物感到好奇,可是多半不會長久的記在心裡,當三郎問起這事的時候,引商含糊其辭的糊弄了過去,只希望他能以為那是他自己看錯了。
陰差必須要守著的規矩之一,就是絕對不能干涉陽世之人的一舉一動。
引商不知道昨晚花渡殺了惡鬼又救她一命的行為算不算壞了規矩,萬一她命裡註定要死於這樣的無妄之災,而花渡偏偏干涉了此事……
他不會因此遇到什麼麻煩吧。
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他帶去更多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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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也不必時時覺得自己虧欠了他什麼。”聽完前因後果,青玄先生忍不住蹙了蹙眉,“你又沒做過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何必如此在意?”
這話實在是沒辦法反駁。似乎從一開始,她就覺得自己好像虧欠了對方,無論發生何時,都是以最愧疚的心情去面對。
只要想明白了這一點,引商就忍不住抱著高几用頭狠狠撞了幾下。
她是在離開涇河之後離開跑來了親仁坊,在這個世上,唯有青玄先生一人是她可以無所顧忌與之交談的人,每當遇到解不開的困惑時,她便會跑來這裡尋求答案或是安慰。而這一次,青玄先生也一如既往的點醒了她。
確實,她與花渡明明連相識都不算,說過的話加起來也不到三句,怎麼無論遇到何事都會這樣焦慮不堪?
因為她從一開始就帶著愧疚。
畢竟,想要接近對方的目的只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我很想身邊有這樣一個人,比我強上許多,足以讓我倚靠,然後……我就不再害怕了。”回想起過往的那十六年,引商能憶起的只有父親離世時的孤獨,還有獨自面對諸多惡鬼時的恐懼。
母親的囑託也許只是她的藉口,事實上,更想找到一個人倚靠的其實是她自己。
“先生,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一些?”她趴在高几上望向窗外的風景,看雲捲雲散,莫名又想起了華鳶對她說雲神其實是個女子,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話,那一定是個貌美又不受束縛的美人吧。
青玄先生也陪著她一起望了會兒風景,不知過了多久才笑著開口,“這就要看對方如何抉擇了。”
如果你的存在對他來說並非困擾,那即便是自私,也說不定是件好事呢。
乍聽這句話,引商愣了愣,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