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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夢蝶

那是去年的事情,林霖剛剛莫名其妙獲得了看見妖怪的能力,還有些不適應。那天幾個同學聽說博士師姐吳優生病住院了,便打算去看望。

師姐平日裡身體就不大好,性子又有點好強,導師佈置的任務都不願意落在別人後面。

幸而這次不怎麼嚴重,聽護士說再住個一天便可以出院回家了,幾人在病房裡聊了一陣子,林霖內急,出來找廁所。

誰知道別人和他都想到一處去了,廁所里居然滿滿當當,他懶得等,只好又撒腿往樓上跑。

好不容易尋到個人少的樓層,解決問題之後,出門時卻差點撞上個走路晃悠悠的老奶奶。

奶奶有點迷茫地在門口“男”“女”的牌子之間張望。

“奶奶,是這邊。”林霖忙指給她,復又擔心地說道:“我也沒法陪您,要不然去找家屬或者護士過來幫忙吧?”

“哦……哦……我兒子……”

她好像這時才想起來,又往回走,林霖連忙趕上去扶著,心想這家屬怎麼就放著老太太自己上次的,也不怕摔著?

走廊上也沒什麼人,林霖正想著要不要找護士,奶奶去忽然焦急起來,努力想往著樓下跑,可她那腳力,別說跑了,走都費勁。林霖忙攔住,就聽見樓道里咚咚響,一個身材壯碩的男人大跨著步跑上來,差點撞到老太太,林霖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壯漢毫無察覺。

林霖拉著老太太回到她的病房門口,就看見方才那個壯漢正蜷縮著坐在長椅上,雙手抱著頭,十指深深插入頭髮,嘴裡唸叨著什麼“只差一點點啊……”

“兒子?”老太太卻有了反應,她激動得就想撲上去。

壯漢卻視而不見,只是接起剛才開始就一直聒噪的手機,說道:“喂,梁蘭生了,是個兒子,媽走了,沒趕上……”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哽咽起來,林霖卻慢慢從話語中品出點矛盾,媽走了,是什麼意思?

他一臉震驚地望向老太太,沒想到對方更加震驚,“我……我……”

可是接下來,林霖真真實實地看到老太太的身子漸漸變得透明,這種透明感很熟悉,林霖很熟悉,她真的是個鬼魂……可能因為沒有見到即將出生的孫子,這種執念讓她忘記了自己已死的事實,卻還飄飄蕩蕩在醫院的走廊上,找不到方向。

“嗯,我先下樓去,梁蘭剛被推出來,她需要我。”壯漢深深地忘了一眼空無一人的白色床單,捏緊了手機,復又奔下樓,不等林霖說什麼,老太太的鬼魂也飄飄蕩蕩掛在身後。

希望她可以見到吧,趕在完全消失之前。林霖在心裡說。

後來再問阿笛時,便得知的確會有些太想完成生前願望的人,以某種介乎活人和靈體之間狀態短暫生活於世的人。

可惜,此時憶起這個有點溫情的故事,林霖的感覺卻是毛骨悚然,因為他忽然開始想,若林白爾所言非虛呢,若他們真的,其實已經死在鳳凰山了呢?他在閉眼之前可沒有看到什麼人來救他,難道說,他和秋草一直以和老太太一樣的尷尬狀態在不語學院遊蕩?所以,他真的死了嗎,到底……

他想著想著,頭痛欲裂,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又看看身旁的秋草,伸手可以觸到她外套的粗糙手感,他忽然覺得自己身體冰涼,背上卻泛起一陣虛汗。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腦海中還極為湊巧地蹦出這段古文,那麼現在的他,到底是莊子,還是蝴蝶呢?

正想得腦內一片漿糊之時,感覺有什麼東西輕輕圈住他的左手。

低頭一看,是秋草,她見林霖面色一下子煞白,竟然也猜到了八九分,情急之下伸手握住他的手。

秋草的手溫熱,雖然女孩子的手總是軟軟的,卻感受出一絲力量,這種鮮活有生命力感覺讓林霖瞬間恢復清明,為什麼要被他人一句話影響?我即是我,並不會被一句話而改變。他忽然又想,若真如林白爾所說,和秋草這樣牽著手消失,倒也不壞。

屋內的聲音又傳了出來,陸雙雙這次似乎是大哭了,沒有之前那種隱忍,林霖忽然覺得林白爾對個小姑娘這麼狠似乎有點誇張了,只是為了問詢嘛,卻聽見陸雙雙終於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