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婦人聽了,臉上便陪笑道:“夫人說的是,只是平常老爺實在嬌慣姑娘,只要老爺在家,從不見離手的,這樣下去,我這個奶媽子都要回家去了。”
謝玉嬌微微一笑,已有丫鬟替她挽了簾子從裡頭出來,站定在原地的小姑娘看見謝玉嬌,頓時張開了雙手,一個勁奶聲奶氣的喊道:“娘、孃親……抱抱……”
那小嘴唇一撇一撇的,眼看著金豆子都快掉下來了。謝玉嬌見小娃兒這幅樣子,心裡沒來由就抽了一下,可不也心疼了起來。只是今兒好容易周天昊不在家,若是再不趁著這個機會,讓小娃兒學會走路,等她爹回來,又不是扛脖子,就是騎大馬的了,哪有片刻離手的。
“妞妞乖,自己走到孃親這邊,孃親就抱抱好嗎?”謝玉嬌蹲下身子,朝小娃兒伸出手去,因為怕她跌倒,手臂不過就離開她半米的距離,更何況這周圍還有一群的丫鬟護著呢!
小姑娘合著雙腿站在原地,很想挪出腳步,誰知道剛剛動了一下,身子就晃動了起來,嚇得她連忙把腳又縮了回去,乾脆一屁股蹲下,看著謝玉嬌嗚嗚的哭了起來。
“孃親壞……孃親壞壞……妞妞要爹……”
而遠在金陵行宮的周天昊,正危襟正坐在皇帝的寢宮,一*的太醫進去了,又出來,出來了又進去,是不是用袖子擦一擦額頭上的汗。周天昊抬起頭來,看見角落中正懷抱著二皇子,紅著眼眶的徐皇后。
這時候一直服侍在皇帝身邊的劉公公從簾子裡頭走了出來,向周天昊見過了禮道:“王爺,陛下請您進去。”
周天昊起身,臉上神色肅然,跟在劉公公的身後,心情卻有些起伏。正這時候,劉公公只放慢了腳步,稍稍側首對周天昊道:“王爺,陛下只怕是熬不過這一關了,王爺也要節哀啊。”
周天昊只覺得胸口一痛,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了起來,他從京城那個死人堆中爬回來,不過才休整了兩三個月的時間,竟然就傳出了這樣的噩耗來。皇帝因為去年冬天一次感染風寒,竟一直未全愈,一直咳嗽不斷,直到前幾天咳出血來,一病不起。
“本王知道了,多謝劉公公費心,皇兄的後事,皇嫂已經開始安置了吧?”
“娘娘已經吩咐下去了,只是陛下一心想要回北邊去,可如今京城被炸成了半片廢墟,前幾日安國公才傳信回來,若要北遷回京,至少還要等兩年時間。這……”劉公公說到這裡,忍不住老淚縱橫了起來。
這時候宮女已經挽起了裡頭的簾子,周天昊深呼吸,努力剋制住自己鼻腔的酸澀,走到皇帝的跟前。
“皇兄,你還好嗎?”周天昊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忍不住哽咽出聲,兩行淚無聲無息的落下。
皇帝這時候雖沒什麼精氣神,可臉色看著卻還不錯,大約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看見周天昊落下淚來,只澀笑道:“男兒有淚不輕彈,皇弟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兒,更不可如此。”
周天昊點點頭,收起眼眶中的澀意,換上了一副笑容:“皇兄,京城已經收回來了,臣弟還多佔了韃子幾百裡的草原,等皇兄痊癒了,還可以去草原狩獵,皇兄以為如何?”
皇帝臉上帶著笑,勉強點了點頭,又闔上了眸子,開口道:“你從小桀驁,可先帝最喜歡的就是你,你說你不想當皇帝,為了這事情和先帝爭吵,鬧得離宮出走,可到頭來,你還是沒解脫,這皇帝朕替你做了十幾年,這江山,確實你替朕奪回來的……”
皇帝說到這裡,只忍不住又咳了幾聲,喘了幾口粗氣,繼續道:“可……可是……如今……如今朕要去了……皇兒他……他還小,你……你……”
周天昊見皇帝說到這裡,已然知道了皇帝的意思,臨終託孤,本就不好回絕,可這次周天昊卻只低著頭,挽起袍子,跪在皇帝的跟前,重重的磕頭道:“皇兄,臣弟沒有戀棧權勢之心,只想陪著妻女,農舍茅屋、粗茶淡飯足以,眼下大雍已經收回故土,二皇子有安國公輔佐,必定能成為一代英主,懇請皇兄收回成命,也放臣弟一條生路吧。”
皇帝聞言,只咳得更嚴重了,一旁的太醫只急忙端了水來喂他,皇帝喝了一口水,勉強緩過一口氣來,雙眸卻一直闔著,過了良久,才喃喃的開口,仿若在自言自語:“也是……你連皇帝都不想當,一個攝政王之位,又如何能困得住你呢……罷了罷了……你……走吧。”
周天昊伏爬在地上,磕頭緊緊的貼在底下冰涼的青石板磚上,待聽到此言,只重重的又扣了幾聲。皇帝說完這句,身子彷彿已經沒了力氣,只將那放在龍榻外的手揮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