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常說你是個靜不下來的,若是讓他老人家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怕是該嚇著了。”
不疾不徐的將一縷茶水注入玲瓏瓷的茶碗裡,靖安才笑笑道:“表姐這是取笑我呢。”
靖安將溫熱的茶碗遞給朱初珍,她輕嗅一縷茶香,淺淺啜飲了幾口,眉目舒展。
靖安忽然想起那晚母后的話來,她說表姐嫁予三皇兄之時,三皇兄就與父皇立下約定,三皇兄的嫡長子只能由表姐誕下,故而這幾年裡三皇子府的姬妾一直都在用避子湯,而一旦有了意外,也是一副紅花了事。
表姐並沒有看起來那麼舒心吧,謝貴妃雖不說,但背地裡想必是沒少為難的。
如果表姐一直沒有孩子的話,王婉……
“阿羲,阿羲!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朱初珍柔聲喚道,靖安搖搖頭,看著她臉上的溫婉笑容,心中的負罪感又多了一層。不、她只能從王婉下手永絕後患,而不是牽連無辜的人,夾在夫家和孃家之間,表姐的苦怕是隻有自己才知道的。
“表姐,三皇兄待你好嗎?”靖安不自覺問出聲來。
朱初珍讓她問得一怔,臉上的笑容卻是再自然不過的,流露出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嬌態。
“嗯,挺好的。”
“皇姐,謝謙之他待你好嗎?”
“好啊!”
她那時也是這樣的姿態,這樣輕鬆的回答的吧。表姐她是愛著三皇兄的吧,情不深不傷。
那就這樣吧,即使那即將到來的未來是那樣讓人恐懼,即使你我的立場註定了有那麼一天我們會分道揚鑣,但是在這之前,能一起走的路就好好走下去。
“殿下,比之無法挽回的過去和久遠的未來,您應當努力把握的是現在。”
慧明的那句話,她在這下著新雪的夜晚,忽然明白了。
這場新雪比靖安想象的要下得久,一夜之間鋪天蓋地的都是滿目雪白,將這座宮殿渲染得越發的莊嚴肅穆。
靖安醒來的時候,雪還在下,殿裡倒是暖暖,透過明紙糊的窗,依稀可以看到雪還在下。
巧兒替靖安梳理著長髮,靖安懶懶的推開了窗,只一眼,整個人都怔在了那裡。
庭院裡一片靜默,宮人和禁衛軍靜若寒蟬的守在周遭,天地間呼吸可聞。
裹著沙金色大麾的絕色少年站在她的窗下,肩上覆滿了雪花,他眼中蘊著二分月色,三分雪光,笑著喚她:“皇姐,早。”
橫過她窗前的白梅花,在此刻,輕輕綻放,她恍惚間好像聽見花開的聲音,有如夢境。
阿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只是幾個月而已,靖安再細看那張絕色的容顏,卻已全然褪去了青澀,有了男子的俊朗,高了,也瘦了,唯一不變怕只有那雙眼睛,盯得久了只怕自己會被蠱惑了去。
靖安換了件黑金通肩繡的上襖,繡著牡丹的雲紋裙,外著一件大紅色繡仙鶴海水的披風,隨楚顏一起去和朱皇后問安。
阿顏不大避諱的握著她的手,微微上揚的嘴角帶著孩子般的喜悅。
算了,隨他吧左右也就這些日子,日後她嫁了能陪著他的日子就更少了。
唯獨到了安寧宮的時候,朱皇后盯著他們交握的雙手,目光越發的複雜。
雪地裡只有吱呀、吱呀的腳步聲,有花枝刮過他的鬢髮。
“難得的一個休沐日,你就要這樣和我賭氣嗎?”靖安停下腳步,望著前面的少年。
楚顏的背影有如水墨一樣融入天地間,沒有任何辯駁,他只是沉默。
“父皇都交代些什麼事給你,怎麼瘦了這樣多。”來時匆忙,她還沒來得及問,此時就近看了,直覺得少年的個子是高了,身子卻越發的消瘦了,讓她隱隱想起些不好的事情。
說了,她會信嗎?說了,他還有資格留在她身邊嗎?
忙些什麼?呵!難道要告訴她,他在忙著她的公主府的籌建嗎?難道要告訴她忙著幫她籌劃婚事嗎?讓他疲累的從來都不是那些瑣事,而是她啊。
母后旁敲側擊的說杏林春宴無非是為了警告罷了,這世間,果真是沒有一個人會站在他身邊的,只除了面前這個被隱瞞了一切的女子啊。
”皇姐,過了年,桃花開的時候,又該是你生辰了。”
“嗯。”
“皇姐,我不喜歡桃花。”宜其室家的女子何其多,為何偏偏是他唯一想要的那一個。
“皇姐該是牡丹的。”國色天香,唯一的帝王之花。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