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的人都太無情,註定無法擁有,而他,正是其中之一。
他也以為一直就這樣下去了,卻不料有一天峰迴路轉。
一向交情不深的大哥居然破天荒的請他去‘邀月坊’小酌,那是什麼地方流連花叢的他不可能不知曉。既然有人邀約,何有不去之理。
坐在二樓的閣間裡,耳邊充斥的是姑娘們的嬌笑聲,他一手支著下巴,微微出神,突感胸前一副柔軟,垂眸卻見一副嬌軟的身軀窩進自己懷中,雙眸盈盈。他伸出手攬著她的腰肢,低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啄,而後淺淺一笑,黑色眸子卻毫無笑意。
這,便是他,逢場作戲,運籌帷幄。外人只道他喜愛美人,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他只是需要一個假象,玩世不恭,不務正業。
懷裡的女人見狀嬌笑,更緊的窩進他懷裡,纖纖細手在他胸前打轉,他雖不耐,但卻在瞥到他大哥不懷好意的笑容時,配合的與她廝磨了小會。就在這時,一陣悅耳的音律竄進耳裡,溫柔婉轉。他抬首望向臺上,卻再也移不開視線。
一陣素白衣裳如那冬日飄雪,領口處是那傲然的紅梅,隱隱有紅梅香飄過,三千青絲散落在肩頭,似籠在煙雨裡潑墨寫意的一方瀑布,黑玉額環在月光映照下閃爍著微弱的光澤,細長的眉,泛笑的眼,高挺的鼻樑,輕咬的下唇泛出些許白印,猶如初冬時節,紅纓綻放,現出那點粉色的蕊,赤^裸的足小巧可愛,那是一個,冰雕似的美人。
她靜靜的站在舞臺中,隨著旋律一個突轉,垂著的手倏然抬起,素手如玉,忽如間水袖甩將開來,衣袖舞動,似有無數花瓣於空中飄零,飄飄曳曳,牽起陣陣馨香。
瑤琴聲漸急,她的身姿亦舞動的越來越快,身姿婉轉流連,裙裾飄飛,一雙水眸笑意淺然,無世俗誘媚之意,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那步步生蓮般的舞姿,如紅梅輕盈,如流水潺潺,那是,暗夜裡最後一抹星光。
一隻手撐在桌上,臉上表情未變,只是那掩在衣袖下的另一隻手卻緊緊握成了拳。如此相似的眉眼!會是她嗎?隔著淡淡的妝容,他居然無法確定。
“對這位姑娘感興趣?”大皇子笑著打趣,“二弟好眼力,這位姑娘可是這鎮店之寶,叫洛羽杉,可惜性子太倔,怕是難以駕馭。不過既然二弟喜歡,我想跟老鴇說一下倒無妨。”
他的表情已經那麼明顯了嗎?!早已練就三分真情,七分假意的他居然會在這一刻忘了該有的偽裝。他淡笑著搖頭,起身離去。
當晚,他做了個夢,很長很長,很美很美的夢,夢裡,一雙如水般輕柔盈波的雙眸,與他深情相望。
他也沒有想過會再次碰到那位姑娘,那日他與隨從在湖上泛舟,卻碰上她被兩個紈絝子弟調戲,他不是愛管閒事的人,但卻現身救了她,不知是怎麼的,他說了一句令自己也始料未及的話。將那受了驚嚇卻強忍著不哭的女子擁入懷中,他怒意漸盛,凌厲的眼神凝視著眼前的人,“我的女人一向容不得別人染指!”
就這樣,她成了他的女人,卻又不能說是他的女人,他寵她,時常會去看她,卻不會碰她,說不出什麼感覺,連他自己都很莫名其妙。除了那個小女孩,從沒有人讓他有過保護欲,那是超越身體需求的真正的關懷。可是每當擁她入懷,卻又隱隱有一種壓抑不住的衝動。
“公子,”她靠在他懷裡,垂著眸,唇邊的笑意淡的看不真切,“你有沒有什麼難以忘懷的人?”
他低眸看了她一眼,依舊是真情假意,不同的是兩兩摻半,“杉兒這是要打探我的隱私?莫不是想醋上一醋?”
她低低笑了笑,不再言語。那時候他沒有看到她眼裡的失落與悲苦,不是她掩藏的太好,而是他,太自私。
直到有一天,從宮裡出來,心情說不上好,他踱步去了她住的地方,他沒有給她名分,就連給她安排住處也不曾,他覺得她在那裡比其他地方都要安全,在外人眼裡她只是風流成性的他一時的玩物,也許過不了多少時間便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可是他們都不知道,他在保護她,他對她上了心,哪怕比不過那兒時的記憶,但是卻也是美好的記憶。
跟她在一起,很舒服。
進了屋,她未在,她的貼身侍婢端了盤桂花糕上來,正要退下,他無意間瞥見桌上那造型獨特的糕點,瞳孔陡然收縮,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直到那婢女即將離去,他才恍然出聲,聲音竟然超乎想象的嘶啞,“誰做的?”
婢女愣了一下,恭順答道,“回二皇子,是我家姑娘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