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的不是東西,而是,他的心。
那晚,他和她一起,兩個人,手捧著下巴在院子裡看雪花飄絮,看清暉月冷,很安靜。偶爾會聽聞耳邊傳來淺笑聲,他側眸,對上一雙笑起來亮晶晶的黑眸,似那天際繁星。
那一年,他十歲,她六歲,他們都處在最美好最純真的年紀,後來,這成為他人生中難以忘懷的珍貴。
自那晚後,只要小舅舅有什麼行動,他定不會落下,小舅舅去會情人,而他去會她。她會給他做好吃的,小小的身軀做起飯來卻一點也不含糊,得知他愛吃桂花糕,每次他來她都會給他做,那桂花糕的模樣是特別的,他不曾見過。每每那時他就會站在廚房裡,隔著迷濛煙霧,看著那位挽著袖子,一臉笑意的在忙活的小女孩。他發現,她很喜歡笑,你惱她,她也笑,你斥她,她也笑,這讓他哭笑不得。
她和他是花窯子人人得知的兩個很有愛的小傢伙,不過他一點都不喜歡那些人眼裡的不懷好意,他喜歡安靜的地方,而她則喜歡熱鬧的地方,每每去找她,那花媽媽很識趣的賣給他舅舅面子,於是他可以帶著她到外邊去玩。
她很自來熟,跟什麼人都很聊得來,最甚的那一次是在街上,她在前面小腦袋一直扭來扭去,水潤潤的眸子怎麼看怎麼好奇,他跟在後面,雙眸緊緊盯著她,就怕她出事。可是後來他只是走了一下神,再抬眸已了無人影。
他很害怕,焦急的幾乎將整條街都翻遍,後來卻在一個小攤口看見了她,而她在做什麼?在跟兩個小男孩談天說地!滿臉的笑容,是他習慣的,但是那一刻他居然很生氣!那種複雜的感覺像是哽在喉嚨裡的一根刺,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後面,莫名其妙的他沒有再理她,也沒有再去花窯子。還是像以前一樣,他會在書房裡練字,會在後院裡練武,可是每每停足,都會下意識張望,然周遭除了那枯枝白雪,什麼都沒有。
“小子!”不知是不是小舅舅發現什麼,這日他笑得甚奸詐。
睨了他一眼,繼續忙活自己的,握筆的手如行雲流水一般。
小舅舅挑挑眉看他,直到他停下手中的筆,才捅捅他的肩膀,以眼神示意他自己看。不耐的瞟了他一眼,垂眸,當看到前一刻在自己手中應運而生的字時,他也愣了,明明他想寫的不是這個來著,怎麼會……
他正愣神,小舅舅摸摸下巴狀似無意道,“今天是乞巧節,雖然小傢伙們都還小,但是這節日應該是不分年紀的吧。”
“要你多事!”撂下這麼一句,他邁步走了出去,實際上他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困窘罷了。想起那宣紙上墨黑色的字,嘴角不禁向上彎起,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小杉妹……
見了她,他沒提前幾日的不爽,而她也好像沒有意識到前幾日的不愉快似的,笑眼嘻嘻的看著他,惹得他老大不爽,敢情他就一個人生悶氣?!
她屁顛屁顛跑去廚房給他做桂花糕,而他則一個人百無聊賴的坐在大廳的桌子上,聽聞耳邊綿延不斷的吵鬧聲,覺得甚為心煩。
後來他想,如果自己當日他不出現在那裡,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可是命運就是這麼神奇,他的身份註定了他不是普通人,註定了他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而活。
他的行蹤暴露,刺客找上門,僅憑他和小舅舅二人根本無法抵抗那麼多黑衣人,當那閃著刺眼亮光的刀朝他後背砍來時,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直到腰間被一雙小小的手箍住,一聲痛入心扉的慘叫聲從身後傳來。
他想,她和他命運的羈絆正是從這一刻開始的吧。他從不曾想過軟肋這種東西對於他這樣的人根本要不得,直到這一刻看著她滿是血漬的後背。擁在懷裡的身軀是那麼嬌小,小小的臉因為疼痛皺成一團,幾近扭曲。
“笨蛋!為什麼要用身體為我擋刀!”他抱著她,聲音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沒回答,只是費力的擠出一抹笑,最後昏迷在他溫暖的懷中。
他想不到會有這樣一個女孩如此為他,然他更想不到,這個女孩後來卻再次如此為他,可是太晚,那時已太晚,他終是醒的太晚。
在她半睡半醒的那幾日,他時時守在她身旁,她冷了,給她蓋被子,她疼了,給她擁抱。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當看到她原本白皙瘦弱的後背上那一條從鎖骨延伸到中間的紅腫醜陋的疤痕,心就像被什麼紮了一般疼的無以復加。
五日之後,她終於醒來,當那麼脆弱的她睜開眼的那一霎那軟軟的嗓音喊出那幾個字時,他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