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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些好起來吧!”元子青忽然嘆息了一聲。
眉畔將自己往被子裡縮了縮,忽然覺得自己似乎變小了,在元子青面前,變作一個小小的,嬌氣的女孩子,能夠讓他捧在手心裡,小心翼翼的呵護著。
她記得在自己渺遠的記憶之中,父親也曾經如此珍愛的呵護過自己。那時他的身體還是健康的,一雙有力的臂膀,能夠輕輕鬆鬆的將她舉起來。雖然在外人面前,是威嚴的知州老爺,可在眉畔面前,他從來都帶著溫柔的笑,不管她要做什麼都可以滿足。
那都已經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眉畔以為自己早就已經忘記,到今天才發現,原來都還深刻在記憶之中,稍稍觸及,就能夠憶起了。
她的眼中倏然含了淚,眨一眨,就順著眼角滴下來了。
元子青被嚇壞了,幾乎立刻站起身來,彎下腰似乎要安慰她,又不知該做什麼,手足無措的樣子,笨拙得可愛。
眉畔就那麼看著她,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滴一滴的從眼眶裡滾出來,停不下來似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並不難過,但就是想哭,眼淚就是止不住。
父母過世這件事,給眉畔造成的影響是非常深遠的。在這一刻之前,她以為自己早已釋懷了。但是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心裡,一直都是有怨恨的。
那一年她才十二歲。父親病了,就好像家裡的天塌了。母親衣不解帶的照顧父親,全然不再管她。原本精明能幹,溫柔和善的母親,倒像是變了個人,整天除了哭泣和嘆氣,看不見別的表情。
她害怕,悽惶,最後又意識到這些全無用處。平日裡母親教導的那些東西一點一點浮現在腦海裡,十二歲的女孩子就用瘦弱的臂膀扛起了這個家。
那時候她其實還很懵懂,並不明白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只是下意識的在堅持,想著只要撐過了這一段日子就好了。
但事實並不是如此。
父親病故了。母親哭暈在他的靈前,再醒來便像是失去了人氣,整天整天的發呆,身體也每況愈下,終致纏綿病榻。
幾個月後,母親追隨父親而去,她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
父親的下屬薛同知的夫人感嘆說母親和父親伉儷情深,竟不能獨活。然而眉畔聽了這話,心中卻只有怨恨!
這時候她已經切切實實的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了。無父無母,手握大筆嫁妝,她成了所有人眼中的肥肉。一夜之間,眉畔就長大了。
她周旋於這些人當中,小心的保護著自己。然而越是清楚眼前的境況和遭遇,她就越是怨恨母親。父親病故,難道自己就不傷心嗎?她知道父母感情很好,可是母親就沒有哪怕一瞬間想到過自己嗎?她義無反顧追隨父親去死時,有沒有考慮過,她的女兒才十二歲,當如何在這世上立足?
太多太多的怨恨埋在心底,眉畔無人可說,也說不出口。
後來隨著年紀漸長,她讓自己試著去理解母親,漸漸的好像真的看開了,理解了,釋懷了。
但其實不是,她只是將這種不敢和難以釋懷深深埋進心底,連自己都騙了過去。直到今天,才被元子青所觸及。
因為就在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深愛一個人,被一個人深愛是什麼樣子的感覺,她忽然真正的明白了母親的心——她也許不是沒有想過女兒,只是在她心中丈夫最重要罷了。
從前眉畔不能夠理解。但當她自己也遇到了這麼一個人,就什麼都懂了,也無法再怨恨了。
耳邊是元子青一聲急切過一聲的安慰和關懷,“眉畔,怎麼了……別哭……想哭就哭吧……我在這裡,別怕。”
他越是安慰,眉畔就越是委屈。好像自己又變成了那個十二歲的女孩子,可以盡情的撲進一個寬厚的懷抱裡,將自己的一切情緒都用眼淚宣洩出來。
無聲的流淚變成了低低的啜泣,最後變成了放聲大哭。眉畔趴在元子青懷裡,哭得不能自已。
這聲音大得外間的周映月和元子舫都聽見了,但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只好假裝沒聽見。有世子大哥在,應該不會有事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眉畔的痛苦又漸漸轉成了啜泣,最後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等元子青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才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睡著了。
他這才想起來,她已經好幾日沒有休息好了,吃不好睡不好,情緒難免就會波動大些,也許哭出來就好了。
他小心的將眉畔放回床上,就坐